離腸斷,蠟成灰

顏辛朗在此處待了三天。

第三天夜裏,他留下一句話,乘船而去,就像是當初到來的那般,仿若一陣風,沒有任何的痕跡。

那是他們的新婚之夜,正堂上的龍鳳喜燭燃了一夜,落了滿地的紅淚。蘆影站在門口,倚著木欄,癡癡地望著那船隻離去的方向。

還記得,他掀開她蓋頭時的溫柔笑意,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為他而染的紅唇,他說,他會陪她一生一世。他說,他永遠不會舍棄她。

可離開,就在這許諾之後。

他身著新婚的大紅喜袍,將那冰冷的盔甲披在身上。他站在船頭,風扯亂了他綰好的發,那紅色的發帶在空中翻飛,落回到蘆影手中,蘆影緊緊攥著,將它緊貼在胸口,似乎還留有他的溫度。

顏辛朗望著她,冷毅的眉眼中是盈盈的不舍和眷戀。他飛身而下,袍擺在風中發出獵獵聲響,他捧著她的臉,低頭吻在她的紅唇上,紅豔的胭脂染在他的薄唇上,他說,“等我回來,我們完成這未完的婚禮。”

“將軍,皇命難違,快走吧!”副將站在船頭,看著河邊身著喜袍的兩個人,雖是不忍心看著有情人新婚之夜就被迫分離,卻終究是咬牙開了口,他們誰也不曾想到,萬事就這麼巧,京都竟在顏辛朗的新婚夜裏,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讓皇帝連發三道緊急詔書,宣顏辛朗回京護駕。

顏辛朗回頭看了眼站在船頭的副將,在船頭的燈籠的映照下,他的臉近乎慘白,帶著猙獰的焦急深色。顏辛朗朝他點了點頭,副將抿了抿嘴唇,朝著船夫開口,“開船吧!”

“那……我走了。”顏辛朗看著滿眼淚水的蘆影,心中也是酸澀不堪,心口有些痛,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水,一個淺淺的吻落在她的眉心,染在肌膚上一點朱砂。

再也無法忍受這般別離的痛,顏辛朗轉身就要離開,卻被蘆影伸手抓住了袖子,她低著頭,聲音帶著一絲泣意,“這個給你,我從小帶在身邊的,讓它代我陪你。”說完轉身朝小院跑去。

顏辛朗看著她的背影,衣袖劃過她的臉頰,他知道她在落淚,卻無可奈何。看著手裏的白色蘆花,眼睛突然有些濕潤。

“將軍!”遠遠的傳來副將的高呼聲,顏辛朗回頭又看了一眼那簡單的小院,攥緊了手裏的蘆花,腳踏碧波,朝著那乘風而行的大船掠去。

蘆影身著一身紅紗拉開了房門,她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門廊下,癡癡地望著遠方,看到的隻是那漸行漸遠的船尾。眼淚突然像是泄了洪一般,再也止不住,“將軍。”她撫著手裏的發帶,覺得心口空空的,自己所有的精魂全都隨他而去了。

撫著木欄一步步走下台階,看著門口,那煥然一新的木門。早已不是當初的那般岌岌可危,他留給她一個相對安全的家,卻隻身離開,去了那所謂的喧囂紅塵。手撫上那編製的木門,記憶繞著手指爬上身體,將她整個淹沒。

那是他借宿的第一天。夕陽西下,太陽的餘暉灑在院中那清澈的溪流中,泛起點點碎金。顏辛朗那烏黑的眼眸中也染了幾分奪目耀眼的光斑。蘆影站在長廊下,有些緊張不安地看著他一步步走下台階,往院中走去,玉白的手緊緊摳著門廊,眼中有些傷神,“你要走了麼?”蘆影看著他一身黑衣,步伐穩健,他單手背在身後。

顏辛朗的手扶著那搖晃不已的柴門,聽著她有些顫意的嗓音,心中有些暖意,從來沒人過問過他要去什麼地方,似乎他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卻沒有人明白他心中孤獨。

他微微轉身,那棱角分明的臉泛著柔和的光澤,唇角有著輕微的上揚,細長的眼眸中有少許暖暖的光,“我不走!”

蘆影突然展顏一笑,就像是一抹陽光透過窗子照進那幽暗的房間裏,暖暖的,帶來一絲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