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長絕,生不相思,死不相逢!”
當長劍刺進胸口,溫之槿突然發現,自己的心已然感覺不到疼痛,因為那裏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空了。
最後一眼看著人世,眼中竟沒有眷戀,沒有不舍。模糊中他看到那宮紗後隱著一個傾長的身影,看不清眉目,隻是依稀明白那是一個女子,她一襲紫衣在風中翻飛,柔順的發絲起起落落,劃過他的臉頰。
溫之槿伸著手,想要……想要去拂去那糾纏著她的烏發,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那宮紗突然被風挑起,他漸漸渙散的眼眸看到女子清秀的麵容,那樣熟悉,又那樣……陌生。
那女子麵容清瘦,發上簪著一束紫色的丁香花,眼中噙著晶瑩的淚珠,柳眉間擰著一絲悲戚,啪嗒一聲那淚水湧出眼眶,滾落在臉頰上。讓他胸口的位置一陣劇烈的疼痛,剜心一般。
那一刻他深擰著眉頭,長伸著手,迫切地想要去抓住什麼,隻是,命到盡頭,所有的一切都那樣變得無可奈何!
【殤靈穀中,一株矮小的木槿樹前,那紅衣白發的女子指尖閃著盈盈星光,一如那黃泉路上的相見。】
黃泉路上,溫之槿隨著遊魂沒有目的地遊走。濃鬱的曼珠沙華的香氣縈運在鼻尖,記憶如潮,過往之事一幕幕展現在眼前。那紫衣女子的一抹淺笑,她拉著自己手時的羞澀表情,新婚夜的痛心疾首,一場大火下的漫漫春山。他突然覺得臉頰冰冷一片,不禁抬手去擦拭,卻發現自己不過是一個沒有根的魂魄。
看著眼前長勢迅猛的曼珠沙華,他淚眼婆娑,心口終於有了痛意,卻為時已晚。有句話說,若是愛得深,又怎會忘記。
一位紅衣白發的女子,細眉若柳,臉頰上是酒醉的酡紅,她那素白的纖纖玉指執著銀質的酒杯啜飲著濃香的酒釀。慵懶的嗓音自她紅唇中流瀉而出,珠玉般圓滑悅耳,“你可知這接引之花在這霧沌的黃泉如何生存?”她的手指輕輕拂過那曼珠沙華血紅的葉瓣,唇邊勾勒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意,“以離魂者的血淚為生。”
她抬手指著遠處的茶棚,“那裏便是沉緣茶舍,去找那孟婆要一碗沉夢的陳釀,了卻此生孽緣吧。”
聽到她冷然無情的話,溫之槿的心猛地一沉。他害怕了,那些記憶他怎麼舍得。看著眼前這位在花間悠然飲酒的女子,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女子沒有任何動作,依舊執著酒盞,自斟自飲,麵頰上沒有任何的情緒,“你這是做什麼。”
溫之槿抬起頭,望著眼前的人,眼中滿是閃耀的淚光,“在下溫之槿,生前負一位女子良多,請……仙上垂簾。”說完,他再次磕在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響。
“嗬嗬……”女子看著他,突然輕聲一笑,帶著嘲弄,那聲音像是一顆銀鈴撞擊著他的心,她伸手指著溫之槿身邊過往的幽魂,“你回頭看看他們,哪一個不是債孽纏身?別看他們此時一個個悲恨交加,到了那沉緣茶舍……”她突然輕輕一笑,眼中帶著妖異的紫光,“嗬嗬……轉眼便會忘卻前塵,所有的苦難也將離他們而去。你……也一樣,何苦如此執著?嗯?”
溫之槿聽著她的話,眼中閃著執意的火光,燃在他的額頭,“請仙上垂簾,溫之槿願意做任何事!”
女子輕輕一笑,坐起身來,手撚起垂落在胸前的秀發,嗬嗬地輕笑著,帶著一絲無奈和黯然,“仙上?你見過那個神仙會醉臥在這黃泉?”手中的酒杯微微傾斜,泛著琥珀光澤的酒釀灑落在曼珠沙華中。“我不是什麼神仙,要我幫忙,總要付出些代價。”
“若是能了我心願,溫之槿願舍去一切。”溫之槿匍匐在地上,眼中的淚水滑落在地麵之上,迅速消失不見,而那妖豔的曼珠沙華卻越加紅豔。
“舍去一切麼?”女子看著他,白皙的臉頰上滿是天真的笑意。“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