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前言,總輕負

當你以為所有的一切都將步入正軌,開始迎接春暖花開的時候,一場倒春寒就這麼突然而至,將所有的美好洗劫一空。而你隻能無可奈何地看著一切發生,沒有半分阻止的能力。

庭院之內依舊掛著豔麗的彩綢,走廊上是半月更換一次的精致宮紗燈籠,每日的飯食依舊是禦廚準備的珍饈佳釀。公主殿下依舊是每日不重樣的綾羅宮裝,依舊是每月最新款式的首飾胭脂。

溫之槿依舊是一身的青衫。公主曾經著人為他定製了各種錦繡衣袍,可最後他還是會穿那樸素簡單的青衫。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當朝駙馬最喜歡的還是那青色,由此甚至刮起了一陣青衫熱潮。

溫之槿的日子平淡安穩,沒有任何起伏,他喜歡在府中的涼亭裏待著,就那樣靜靜坐著,一動不動,一坐就是一天,從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下,到傍晚霞光消散,夜幕拉起,院中的燈籠一盞盞亮起來。他常常像是離魂一般,有時候是捧一本書,有時候是端一盞茶,有時候是撚一顆黑色棋子,有時候是攥著一朵紫色的花,就這麼坐著,沒有人去打擾他,也沒人敢去打擾,除了這府裏的女主人,從小錦衣玉食,倍受寵愛的公主殿下。

那是他們婚後的第三年初春,天氣還有些寒涼,溫之槿卻依著平日裏的習慣獨自一人去了涼亭。亭下細水流波,魚兒歡暢,楊柳發出的嫩綠色的芽兒,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苦味。涼亭之中的石桌上擺放著丹青畫具,素紙紅描。那是他出門前吩咐書童準備好的。

今日的溫之槿不想以往的那般,金冠束發,綾羅著身。今日的他身著一身青衫,一頭烏發簡單地拿綢帶捆綁,綰在腦後,略有些隨意地垂落在胸前。他站在石桌前,一手拽著寬大的衣袖,一手撚起放在一邊的墨筆,小心地試了試墨汁。他唇角輕輕勾起,麵若月華一般,讓人想要親近。

溫之槿提筆在那素紙上小心勾勒,一叢淡紫色的丁香花躍然於紙上,那畫麵的真實,讓溫之槿忍不住微閉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鼻尖似乎縈繞著丁香花的香氣。看著那淺淡的紫色,溫之槿眼前突然模糊,好像記憶中也有這麼一叢丁香花株,卻隻是零碎地散落在記憶個各個角落,讓他看不到組合成形的線索。

可有那麼一句話,就在自己腦海中盤旋著,那句話說“氷冷酒,一點,兩點,三點;丁香花,百頭,千頭,寓頭。”,提筆在那素紙上落下這樣的幾個字,那其中的含義,溫之槿是明白的,可他不明白的是,是怎樣的一位女子,才會有如此深沉的愛戀呢?

溫之槿手捧著眼前的畫紙,那紫色的丁香花似乎要在下一刻綻放開來。兩隻不知從何處飛來的蝴蝶,撲閃著翅膀,落在那畫紙之上,低頭親吻著畫紙上的丁香花,隻是一瞬間,溫之槿眼看著那花朵慢慢綻放,香氣襲來,將他包裹。

夢境總是不期而至,卻是相由心生,一切不過是心靈深處的記憶。溫之槿再一次踏入那熟悉的夢境,大片的丁香花株將他包圍,花香彌漫著,他熟稔繞過那一樹樹的繁華,這個地方,他來了太多次,可是每一次都隻能看到那麼一個虛幻的人影。他越是想要看清,那人影就消失得越快。

在為靠近的時候,溫之槿就聽到了金屬碰撞的聲音,當溫之槿沿著熟悉的路走到那熟悉的地方時,看到了一顆可達千年的古樹,古樹上掛著一架秋千,而那秋千架上就是坐著一位身著紫色衣衫,帶著白色麵紗的女子,那女子搖晃著身下的秋千,蕩地越來越高,口中發出一陣銀鈴般悅耳的笑聲。

溫之槿猶疑著走上前去,他其實不敢靠近,擔心自己的魯莽會讓眼前的人再次消失不見,而他不想那樣的事情發生。他站在距離她不遠不近的位置,手扶著一棵丁香花樹,擰著眉看著那樹下的女子,那樣熟悉,“在哪裏見過呢?”他思索著,卻是毫無頭緒可言。

就在他發愣的時候,那女子猛地在空中鬆開了手裏的秋千索,眼看著就要摔下來,溫之槿的心口猛地一緊,眼中閃著驚惶,“小心!”他快步衝到女子會掉落的地方,上開雙臂就要去接住那即將墜落的女子。

卻見那女子輕盈地落在了一邊的丁香花樹上,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溫之槿,眼中清冷,沒有任何情緒,“三年,已經三年了。”

溫之槿聽著女子無厘頭的話,有些不明白,他仰著頭想要再次詢問,想要弄明白卻不想,身體猛地搖晃,從睡夢中醒過神來。

公主看著溫之槿手中攥著的丁香花的畫,心中的怒氣一下子爆發,她背著手,看中閃狠厲,“從今以後,你不許再靠近這亭子!”又對著在一邊伺候的家仆吩咐道,“誰敢讓駙馬來這裏,就等著本宮將你們推出午門!”

“是!”所有的人都低著頭,不敢有任何反抗。

可就在那一天,溫之槿患了一場大病,在生死邊緣徘徊著,掙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