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公主府,黑暗中一隻錦雀撲棱棱落在那修長白皙的手中,朱紅色的喙輕輕啄了啄那細嫩的手心,然後抬起頭瞪著呼靈靈的兩隻眼睛歪頭瞅著麵前的人。她一身粉紅色宮裝得體大方,一條金色絲帶裹在腰腹部,更襯得她的腰肢細如軟柳。粉麵桃妝,高高的發髻上簪著兩把金步搖。
她的嘴角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卻未曾到達眼底,隻是薄薄地落在麵上,那,是她自小戴上的麵具。
長長的指甲劃過錦雀光滑的羽毛,她伸手取下那掛在錦雀腳上的指環。伸手微揚,將那嬌小可愛的鳥兒放飛空中,鳥兒卻在房內盤旋了一圈落在一邊的支架上,安穩站著,低頭啄了啄胸前的羽毛。
女子撚著手中的指環,輕輕轉動,抬步踱到床邊的燭火前。湊著跳躍著的火苗,她看著指環內部的字,手越攥越緊,長長的指甲,被她應聲折斷,血順著手心滴落在地上,淚滑過臉頰落在心底。
“咚”,手裏的指環像是有不可承受之重,從她的指尖滑落,敲打在黑色的地麵上,然後滾落在一處黑暗的角落,隱匿了行跡。支架上那隻錦雀聽到聲響,機靈地抬頭看著一邊的女子,看著她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都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陰魂不散地纏著他。為什麼!”
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女子的臉在燭光下有著偏執的猙獰,她嘴角勾起一個冷笑,眸中閃著寒劍的冷光,她扶著一邊的床榻,慢慢站起身,高傲地仰起頭,“既然如此,就別怪本宮心狠!”
不顧手上的傷,她在桌麵上鋪下素白的紙張,濃墨浸染,寬袖舞動,每一筆都用盡了心力,每一筆都是刻骨的恨意和妒火,“放火燒山,永絕後患”,最後的一個字落下,她揚手將筆丟棄在地上,長袖一甩,腳踩在筆上,走了出去。那背影,是淒涼,是悲傷。
夜黑風高,後山之上,火光衝天,照得十裏之外亦是紅亮。
“婆婆,他們真的放火啦!”一身短衫的點點腳踩著樹梢的枝椏,一雙水眸骨碌碌地轉動著,小手抓著細嫩的樹枝,聲音中是稚嫩的天真。
一身紅衣的女子手執著銀盞,揮袖將那醇香的酒釀倒在丁香花根之上,隨後仰起頭,朝著那高樹上的孩子揚起一個明媚的笑,“無妨,那溫之槿也該醒了,下來吧。”說著,雙臂微張,接住了從高空跳下的點點。
店中的客房,溫之槿擰著眉依舊在沉睡,突然間睜開眼睛,眼中滿是驚恐之色。醒來後的他長舒了一口氣,抬手按著太陽穴,想起夢中那衝天的火光,耳邊似乎依舊能聽到那女子痛苦的呼救聲。
那聲音那般熟悉,又很是遙遠,溫之槿擰著眉,努力回想著那句呼喊,是什麼呢?是什麼?
“書生!救我!”一聲痛苦的喊叫在他腦中炸響,溫之槿猛地抬起頭,透過窗子,那滿山的紅光衝進他的眼眸,“丁香!”他的步履有些蹣跚,赤腳踩在地上,奔到窗口,長大了嘴巴,眼中流露驚惶失措,還有絕望。
“丁香!”他一襲白色單衣慌張得衝出店門,拔腿就要往山上跑。侍衛先是一個愣神,一麵詫異著“沉夢”的藥性,一麵伸手攔住溫之槿的腳步,“駙馬!”
“讓開!”溫之槿的眼中燃著火光,麵上是從未有過的怒氣。
“駙馬,這是……公主諭旨!請駙馬莫要為難屬下!”拉著溫之槿的侍衛麵色平靜,眼中卻是堅定的神色。
“啊!”心中噴薄而出的怒火讓溫之槿拚盡力氣掙開了侍衛的禁錮,他奮力衝進那漫天的火光中,風中傳來他決絕的吼叫聲,“告訴她,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