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桐仙人請來了雲國各地散仙,為獨孤澈打開了迷界森林。他很成功的進入了半骨城,但遠桐仙人隻給他十日的期限,如果十日之內他未能全身而退,雲國各地散仙就會合力破了半骨城的兩重結界。
獨孤澈進了半骨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夜淩瑤,可他找不到她,隻是聽說夜淩瑤被封印了。
那日,夜淩瑤為了助他離開,拚盡全力打開陣眼,身為公主的她卻因魑魅湖詛咒,因此,身體和意識被生生封凍在湖底。
半骨城明明不會下雪,可那片湖麵,卻結了厚厚的冰。
獨孤澈站到湖麵上,望著湖底沉睡的女子,像一朵剛剛綻開的茉莉花飄在水中,恰好湖水凍住了她最美的一瞬間。
“你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把你放出來?”獨孤澈跪在冰麵上,玄色的絲袍鋪了一地,眼眶突然紅了。
凍在湖底的夜淩瑤緊閉著眼,精致蒼白的臉上連一絲笑容都沒有,獨孤澈懊悔不已,他不知道那日一別究竟發生了什麼?他要是知道自己的離去,會讓夜淩瑤因此被生生封印,他絕對不會拋下夜淩瑤不管。
遠桐仙人曾說,他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可他對夜淩瑤卻是那麼的絕情。
手指在冰麵上來回摩擦,他甚至用自己的銀槍在上麵一頓亂砸,他想把堅硬的冰殼撬開,可他努力了一天,冰麵還是那麼光亮,一點鑿痕也沒有。
他終於沒有了力氣,身體頹然倒在冰殼上,與她隔著厚厚的冰相望。
這個女子曾經一遍又一遍對他說。
“阿澈,其實我一直都在等你親口告訴我,被我領進城的不是魑魅,而是人。”
“傻瓜,我怎麼舍得殺了你?從今以後我要保護你,不許任何人傷害你。”
“你娶我吧,你娶了我,什麼事情都好解決。”
“阿澈,我喜歡你,喜歡你呀!”
“阿澈,你覺得我好不好?”
“如果,我是你第一個遇上的女子,你會不會一生都隻愛我?”
回想起來,他和她經曆了那麼多,時間不長,卻比他和公孫佳佳經曆的更多。他以為自己對公孫佳佳是情,其實,那不過是同情罷了。他以為自己不喜歡夜淩瑤,可她卻又那麼特別,讓人討厭不起來。
“你這個傻瓜。”他忽然笑了,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傻,還是笑夜淩瑤的傻。
獨孤澈孤注一擲,用自己所學的玄術,強行融化冰封。
冰裂瞬間,他的手掌鮮血汩汩,滴在冰縫中,滲在夜淩瑤的身邊。
她的身體浮上水麵,睡得很沉,像是失去了生命象征。獨孤澈將她抱起,停在一處開滿鳳凰花的樹下,片片紅雨,紛紛墜落,他們相互依偎著。
“阿瑤,你醒來以後,我們就離開半骨城,去陳國好不好。”獨孤澈終於明白,自己對夜淩瑤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陰差陽錯,不經意的就喜歡上了這個並不高貴的公主。卻又比任何東西任何身份都要珍貴,值得他去珍惜。
夜淩瑤的元神仍然處在封印的階段,暫時不能蘇醒。可她解開了冰封的事情,卻讓整個半骨城的魑魅都震驚和不安。
女皇即刻她下令,封鎖了半骨城的所有出入口,直到獨孤澈被抓,夜淩瑤被帶進宮中,這件事情才緩緩平息下來。半骨城的平靜,依然人心惶惶,大家想到的是,那個人類又來了,他又來了!
災難好像隨時都會降臨,不安和惶恐越來越強烈。所有的魑魅都希望女皇能夠將那個踏進半骨城,並且喜歡公主的人類殺死,永絕後患。
夜淩瑤醒來那日,半骨城的人都聚集在渡羅口,女皇親自監斬獨孤澈。
好事往往多磨,夜淩瑤甚至感謝蒼天讓她醒了,一切不晚。如果她沒有醒來,獨孤澈就會被魑魅撕成碎片,死無全屍。
醒來之後,她不顧一切趕往渡羅口,單槍匹馬衝進萬魅陣中,挑明了就要護住那個人類。
更讓人驚訝的是,夜淩瑤站在陣中,對著半骨城的魑魅說:“我已經有了這個人的孩子,如果你們一定要把他處死,我隻能用自己和孩子的血震碎這兩重結界保他平安。”
眾魅有所畏懼,女皇也在兩難之下,取其輕重,放了獨孤澈。
夜淩瑤渾身癱軟跪了下來,他捧著獨孤澈的臉,眼淚不禁落下,她看著他,血水凝固了他的衣襟,她的手指有些顫抖,心疼的抱上去。眼淚奔流,所有的愛恨都化在了他的低喃中。
“阿瑤,我好像找到了答案。”獨孤澈找到的答案就是他愛的其實是夜淩瑤。他的唇擦過她的臉頰:“明明走掉了又回來,是放心不下你。”
“那就永遠留下來,好不好?”她摟他摟的越來越緊,心中甚是喜悅。
“好。”
——
夜淩瑤最快樂的日子,便是她與獨孤澈兩情相悅的美好時光。夜淩瑤常常感慨,獨孤澈也不是什麼高傲之人,他隻是偶爾會放不下身段,當他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卻會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小孩子氣。
他很坦白,坦白的把自己和公孫佳佳的事告訴了夜淩瑤。
夜淩瑤常吃公孫佳佳的醋,卻不知她其實是得了怪病,活不過韶華。獨孤澈這人,心善,生了同情心。
“阿瑤,她需要魑魅的血才能複活,那是我的承諾。”
“我知道。”夜淩瑤不但沒有生氣,還答應把自己的血供出來。
她當著獨孤澈的麵劃破手腕,將鮮紅的血裝在瓶子裏。
獨孤澈的心幾乎陣痛了一下,他望著夜淩瑤,神色蒼白了片刻,隻見夜淩瑤將血瓶子遞過來,笑若嬌花,淨若明月。
“阿澈,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等你。”
“阿瑤......”獨孤澈哽咽,怔怔的看著她。
夜淩瑤又一次放他離開,這次離去並非偷偷摸摸,而是夜淩瑤求到了女皇的首肯。在他離開的時候,她踮起腳尖,抱著他,嬌唇在他的側臉輕輕一吻,深情叮囑:“三日之後,便是你我大婚之日,我希望你不要遲到。”
“我一定不會遲到,等我。”
他走進了迷界森林,玄色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眼前。
夜淩瑤等了他三天,想了許多事情,她依稀記得,獨孤澈對她說的那些話,等他了卻了心上的事,就會同她完婚,然後帶著她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看看陳國的雪。
她從來沒有見過雪,不知道雪長什麼樣子。
半骨城的人都在傳播她和獨孤澈的婚事,阿燭為此跪在宮外,求了一天一夜,他希望女皇能夠否決自己和獨孤澈的婚約。
她知道,阿燭喜歡她。她知道的僅僅是他喜歡自己,擔心她嫁給人類不妥。可他的努力,最後都白費力氣了。
第三天,獨孤澈如期回來,他說,公孫佳佳好了。可他神情凝重,並不開心。
他沒有告訴夜淩瑤,這三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隻有他知道,公孫佳佳是個什麼樣的人?而這人心又是多麼複雜?他很慶幸,自己所娶的女子並非人類,她的心,不會像人心那麼善變。
她的心,一生一世都隻忠於他一人。
半骨城,公主大婚。女皇原本就不看好的姻緣,婚禮從一開始,她就沒有露臉送上祝福。
夜淩瑤心裏難過,卻還是堅持嫁給獨孤澈,她無法抗拒喜歡一個人的魔力,無法舍棄這個金衣加身的男子。她想陪他去看外麵的繁華世界,看看陳國的鵝毛大雪。
可她怎麼也算不到,夜幕降臨,新月如鉤,罩在半骨城上方的結界破了。
他們的交杯酒沒能喝上,兩隻杯子被巨大的震力擊碎。
獨孤澈警惕的推開門,抬頭看去,天空出現異象,他折回殿中,一隻手操起兵器,那是一把刻了‘獨孤’字樣的長槍。
“阿瑤,你待在這裏等我。”他連她的手都沒有握,慌慌張張的提著長槍離去。
夜淩瑤神色驚慌,拖著長裙追出去,夜色中,燈光暗淡,他的身影早就淹沒在茫茫虛華之中。
“阿澈,阿澈。”她大聲的喊著他,夜那麼涼,那麼吵,那麼喧嘩,卻沒有誰回應她。
這是一場什麼樣的新婚?認淩瑤自己也不清楚。
半骨城的結界突然破裂,城垣倒塌,所有的魑魅都化作原形,電閃雷鳴,夾雜著魑魅的哀聲。
魑魅一族的劫難就這樣來了。
夜淩瑤永遠都想不到,這一切會來得這般突然,。她沒有想到,神秘而堅實的城,就這樣在她眼前化為廢墟。
“為什麼會這樣?”她跌跌撞撞,欲哭無淚,看著自己的同伴化為原形,慘烈的哀叫,死的死,傷的傷。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殺戮。
雲國紫城的的國侯帶著玄兵攻了進來,進城之後,對著那些化成原形的魑魅一頓砍殺,還有人用鐵籠子,將奄奄一息的魅關起來。
也許,他們是想把這些魑魅捉回去,然後放血飲食,期望延壽,以求長生吧。
紫城國侯,公孫殿。公孫佳佳的父親。
原來,這一切,竟是因她而起......
獨孤澈突然明白過來,自己犯了多大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