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祁去看她的時候,已經是三年之後的事情,那時的綺羅變得很安靜,再也不像以前倔強任性,玄祁也就沒有再給她苦頭吃,大家也都相安無事。
“你怨師父嗎?”玄祁蹲下來,看著那張沉默又好看的臉。
綺羅抬起頭,目光清冷,蒼涼的笑了笑:“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師父?”
“綺羅.....”玄祁也覺得這樣對綺羅不公平,這樣禁錮她,隻會讓她更加情緒化。但是為了素羅,為不了讓她為難,他隻好把綺羅關在這裏,與世隔絕。
“你是真的喜歡姐姐嗎?”綺羅突然問他,這件事情一直壓的她的心頭,讓她喘不過氣。
“是。”
綺羅苦笑,側過臉,再也不想麵對玄祁,為什麼,她會愛上一個喜歡姐姐的男人?為什麼,這個要男人要把自己關起來?
“你可知道,我也喜歡你。”眼淚順著眼角滴落,那麼傷心,那麼絕望。
玄祁的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他震驚的望著綺羅。
“我是你師父,以後這種玩笑不準再開了。”玄祁盡量避免綺羅的真心,那種愛明明就很真實,是他不願意去相信,他覺得這是無恥。
綺羅慢慢扭頭,傲慢之氣盡在眼底:“你以為我有心情跟你開玩笑?我就是喜歡你!”
“無恥!”玄祁冷冷的吐出兩顆字,十分嫌棄的看了她一眼就起身離開。
她的喜歡,最後還是變成了無恥。
一個月後,素羅跑來幽月殿,她告訴綺羅:“我要成親了,你會來祝福我嗎?三日之後,青司殿。”
她自衣袖裏掏出一根冰針,出其不意的紮進了綺羅的後腦。綺羅倒在了地上,幽怨的看著她:“為什麼?”
素羅抿唇一笑:“就是給你打通封印,賭你有沒有膽量來祝福我。”
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玄祁為她封印的魔骨已經在冰針下跳入萬劫不複。
綺羅有恨,也有不甘。三日後,她衝破了玄祁的封印,來到青司殿。
而這裏並沒有什麼大婚,有的隻是永夜城論劍大典,前來參加的還有其他修仙門派,在這樣的場合下,綺羅身懷魔骨的事情自然天下皆知。
所有人都要殺她,誅滅魔骨。
原來,把她推上風口浪尖的是自己的姐姐。綺羅蒼涼的笑著,望著她深愛的男人。
玄祁握緊拳頭,他明明關心,卻沒有辦法阻止。就算他想要袒護也來不及了。
北冷站出來平息眾怒:“各位掌門,玉綺羅乃是我永夜城的弟子,今日,她魔骨天成,我們自會將其處死。”
此言一出,永夜城最厲害的劍陣對準了她,綺羅望著高高在上的玄祁,還有他身後的那個女人,失望不已。
“是你們負我在先,怨不得我。”魔骨遍布全身,她一襲紫衣尤其美豔,妖力自她身體各處蔓延,強大的玄力卷起滿天飛沙。
玄祁拳頭緊握,畢竟那綺羅是他的弟子,眼看這麼多人對付她,心裏總有不忍。
素羅雙手交握,她隻盼綺羅從此入魔,這樣,她和玄祁便永無可能,即使真相大白,她也不配留在玄祁的身邊。
永夜城最厲害的劍陣在綺羅的魔力之下,也不過是些濫竽充數的把戲,沒過多久,這些人都重傷倒地。
九大門派齊齊上陣,綺羅第一次與九大掌門對招,沒占什麼上風,最後被壓倒在鎖仙陣中。
所有人都說,要把綺羅活活燒死。
在一片混亂的聲音中,玄祁站出來說道:“她雖身懷魔骨,但罪不在她。我身為她的師父,自有決斷。”
“玄祁上君,此事絕對不能姑息,您忘了白鎮之事嗎,因為一個宋顏,白鎮現在變成了一座荒城。”
“沒錯,玉綺羅必須死,她身懷魔骨,傷及門中子弟,如此大惡的魔頭,必須處死!”
九大門派強烈要求處決綺羅,就連北冷也這樣說:“師兄,此女不能留,毀了吧!”
玄祁沒有說話,他緩緩走向綺羅,淡紫色的儒袍飄飄揚揚,在他身上,總有幾縷別人沒有的雲淡風清。
綺羅被鎖在五光十色的光泡中,嘴角掛著一絲妖豔的血跡,她靜靜的看著,看著朝自己走來的男人。
“玄祁,你當真要我死?”那時的綺羅,最絕望不過如此,心心念念如何,已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不過一句生,一句死!
“你沒有控製自己的魔性,這是你自己的造化。今日,你我便斷絕師徒之情。”
話音剛落,罩在綺羅頭上的光泡被玄祁撤下。
眾人驚愕的望著,不知道玄祁想做什麼?
就連綺羅也頗為吃驚,她不懂:“你這是什麼意思?”
玄祁麵無表情,淡淡道:“你現在已經被逐出永夜城。是生是死,是去是留,都跟我沒有關係。”
綺羅怔怔的看著他,終於明白,玄祁這是要放了她。
站在遠處的素羅也大吃一驚,原以為玄祁會親手殺了她,沒想到,他竟然當著九大掌門的麵放了綺羅?這樣以來,其他門派的人又該如何看他?
他玄祁,已是萬人敬仰的上神,此舉,倒欠妥當。
“玄祁上君,你這是什麼什麼意思?”
“玄祁上君這是要袒護這個魔女啊!”
玄祁絲毫不屑的目光看過去,他說:“此女已和永夜城沒有半點關係,各位掌門想怎麼處置便怎麼處置。”
趁這個機會,綺羅隻好先行離開。她在心裏十分感念玄祁,今日他放了自己,說明她在他心裏是有位置的。
這便是後來在錦山上她追問他,有沒有愛過自己的原因,因為報有希望,所以才會那麼痛苦。
綺羅離開了永夜城,走遍人間,嚐盡人情冷暖,她曾送信回去,無關玄祁,隻問素羅為何要騙她?
素羅抓住手中的信,焦慮的望著長寧殿外,若有所思,很多事情已經不是她可以左右,既然走了到這一步,她也不會再回頭。
於是,素羅下山了,自那以後,便再也沒有回過永夜城。玄祁找了她十年,可一直沒有她的消息。
人間常常傳來綺羅的消息,玄祁隻當沒有聽見。有人說,綺羅愛上了自己的師父。也有人說,綺羅會像宋顏一樣殺回永夜城奪回所愛。
這些流言也不全是謊傳,因為某一天,綺羅真的回到永夜城,別說是殺幾個同門弟子,就連倨傲的北冷上君都被她踩在腳下,她這樣做,無非是要以此要挾玄祁與自己成親。
這種荒謬的事情傳遍三界,無人不在津津樂道這件恥聞。玄祁當年救下綺羅,又用自己的功力將魔骨封印,還把這樣危險的人物留在身邊,並且收她為徒,直到最後,玄祁的善舉也成了養虎為患,令人唏噓。
“玄祁,擺在你麵前的隻有兩種選擇,第一娶了我,相安無事。第二殺了我,同歸於盡。”
綺羅是那樣傲慢的人,好強的她不會用眼淚擄獲人心,她隻想強橫霸道,令人畏懼,可是這樣的女人又怎麼會遇上愛惜自己的男人?
玄祁為了保住永夜城,隻好答應綺羅:“三日之後,錦雲山見。”
綺羅放了北冷,高興的離開,她買了一件最紅的衣裳,三日之後,她想穿成最美的新娘。
然而,她沒有想到,結局會令她永生難忘。
三日之後,她一襲紅衣,站在寒風凜凜之中,等著他,等他鮮衣怒馬,娶她天涯。
誰知?他來了,問的第一句是素羅在何處?帶著沉痛和嗜血的冷意,他懷疑素羅失蹤十年是綺羅把她藏了起來。
他逼綺羅交出素羅,甚至不惜扼住她的喉嚨。
綺羅從不解釋,即使是別人強加下來的罪,她認,坦蕩的認。
直到最後,她才明白,心心念念的人是如何看她,除了不恥,便是後悔。他後悔從宋顏的手中救下綺羅,後悔帶她回到永夜城,後悔教她法術!
一切的一切,盡在心碎的那刻化為烏有。
她認識玄祁,不過短短百年,相處的時間不過三年。愛一個人,也許隻是一瞬,忘一個,卻要用盡一生。
一百年來的悲苦眼看消失,卻無可奈何的掉進另一個悲若之中。
她曾含恨發誓,若是重來,再也不會愛上玄祁。絕情斷愛固然幹淨,命裏注定的,卻是逃也逃不掉。
若大的宮殿內淒冷的很,綺羅雙手抱在胸前,孱弱的身子緩緩轉身,雙眼早已濕潤。
白意看著眼前的女子,直到今天,她才明白綺羅心中的痛。在她身上發生了太多令人傷心的事,可是這樣的女子,竟還是不顧不一切的愛著君無憂。
綺羅長歎,那所謂的誓言終將破碎,她說:“我愛上自己的師父是為不恥,現在,我又愛上自己的徒弟是為齷齪,像我這樣人,根本沒有什麼臉麵活在世上。”
白意提著拖遝的長裙走到綺羅麵前,她很同情綺羅的遭遇,但綺羅這種毅力也令她欽佩,她說:“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子,你敢愛敢恨,冰雪聰明,我白意閱人無數,卻從未如此敬佩一個女人!”
話畢,白意主動伸出手,握住綺羅的衣袖,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她:“如果君無憂知道你的過去,他一定會理解的。無論如何,你都不可以放棄,你要把真相告訴他,讓他知道,你是一個癡情的人,一但認定,便至死不悔。”
綺羅的眼神一片清澈,她從未聽過如此鼓舞人心的話。也許真的是她解釋的太少,所以才會讓誤會加深,如果她能像素羅那樣,柔弱一點,微微低下頭,或許結局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