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七情環雨

春江魚躍,米香之城,家家戶戶都是豐收之年。在阜城的周雨樓,新開的酒家專賣小點心,引來了許多的人。

老東家的年紀輕輕,據說就是喪妻,也有人說,是妻子重病。可是,老東家的樣貌那是見得人都說好看,甚至不少的女子都傾心。許多外地來的人,都不知道這位東家叫什麼,唯一知道的就是這位少年才貌出眾,單字一個環。

多雨的江南阜城,有一座院落。這家的裝飾太過的華麗,反而招人的眼球,但是,似乎無人敢那裏挑釁,或是滋事。這座院落似乎是周家,姓周的一家人。

隻是,這裏的主人,眾所周知是周雨樓的東家。有人說是這位東家金屋藏嬌,又有人說裏麵住的就是周雨樓東家的夫人。

隻有打開高赫的門庭才能夠看到裏麵的風景,風景倒是華麗,偌大的庭院樓閣,都是紅妝塑畫,甚至雕刻滿壁。找到後麵的人,才算是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這座院子之中沒有一個仆人伺候,也沒有什麼人氣,冷清到華麗。

寂寞空寂,望著屋子之中的雕花扇門,打開之後,似乎有一個女子的笑聲。聲音如同鈴音一般:“咯咯咯……”

晃動的秋千,又有聲音,若是沒有進來,必然是因為是一家人家和樂融融。可是打開庭院之中的大門,卻沒有一個人存在,周遭出現的女子笑聲,還有這個晃動而不見人影的秋千。

來的人是這個不知道來路的兩個女子,之所以來到這裏,不過是見過周雨樓的東家,可是叫人來尋訪,提親皆沒有回音。不知道從哪個人的口中得知,這個庭院之中說不定能夠見到那位少年,自然也就提著膽子來了。

隻是,走到院落裏麵一個身穿綢衣的丫鬟卻抖著身子,然後拉了拉前麵的女子。最前麵的女子似乎膽子更加大一些,然後輕聲說道:“小……小姐,這地方似乎不……幹淨……”這聲音一抖一抖的,還真的是聽著難受。

“別說話,既便是不幹淨,你也進來了,別自己嚇自己。”將自己的錦衣從丫鬟的手中抽了出來,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心口還是撲通撲通的跳著。這個男子的長相,真的太過誘人,若不是見過之後就忘不了,也不至於這麼大膽了。

“可是……夫人……您還是回去吧,若是被人看見了,怕是不好。”自家的丫鬟還在拖後腿,但是女子確實極為的討厭,不知道怎麼了,這今日膽子這麼小。

“你有完沒完,若是真的擔心,就走吧,我一個人進去。”說完便自己一個人往裏麵進去了,身後的壓簧那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能硬著頭皮跟過去。

那裏知道,還沒有走到裏麵,就聽見自家小姐一聲慘叫。

“啊……”似乎一個黑影飄過,然後什麼都不見了,自家的小姐也不見了,根本沒有什麼人出現,心下嚇得濕了褲子。這下讓她一個丫鬟往裏麵走,簡直就不能邁動腳步。

“小姐……”喚了聲音之後沒有一絲的反應。

當即軟了腿腳,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各位大神……是……是我的……錯,請別怪罪,我就這走……請放了我們小姐……”

眼淚都不停的下來了,簡直嚇死了,一直將頭磕在地上,臉都不敢抬起來。然後便聽見一個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滾……”這一個字之後,身後似乎一陣陰風而過,讓她都抖了抖身子,之後,抬頭,自家的小姐居然倒在自己的身後。這個情況,隻能靠著自己一步一步的將自家的小姐帶出去。

甚至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之後,究竟如何,隻聽得有家人家的小姐,瘋了,藥石無益。

這宅院被人三堿忌口,稱之為鬼宅。可是,這依舊不影響周雨樓的生意,生意上麵的紅火,甚至連坊間都有名,可是提親的人,也是更加的絡繹不絕。

回到這個院子,高樓上,坐著一個女子,樣貌普通,但是眼睛極為的清澈,看著倒是有些意思,不過一晃,就不見了。似乎根本不存在這麼一個女子,但是在周雨樓的人都明白這座院子,是屬於他們東家的夫人的。

翩翩少年站在前麵,然後看著女子的模樣,伸手想要抱著女子,卻發現已經穿透了她的身子,她去世已經好幾年了。

手上震震的看著空空的手。“雨兒……”聲音一落,女子是身形倒是頓了頓,隻是,遲遲不願意轉身。

“你還不願意見我嗎?”少年的麵容上麵帶這傷感和難受,皺著眉眼定定的看著女子的身影。“你還是沒有原諒我嗎……”

少年的聲音已經近乎崩潰,但是卻一直都等著女子的轉身。就在少年絕望的時候,女子輕輕的將少年臉龐上麵的淚痕拭去。女子長了張不算好看的臉龐,但是卻極為溫暖,似乎一直都笑著。

少年被臉上的冰涼震驚了,然後抬起眸子看著女子,可是,女子卻消失在空中,這座房子,陷不住你的身子,你依舊還是在空中飄蕩,猶如幽魂一般。

這裏的一切不敢碰,仆人都離去了,甚至什麼都不見了,看著你的眸子,我不記得之前的樣子。就算是還能夠轉身,能不能不要離開了。

我錯了不該用一座房子禁錮你,離三年之期還有幾天了。之後你便沒有記憶,就算是做了惡鬼,我也希望能死在你的手上,然後等我陪你一起走。

“雨兒……”這是無數次的回眸,然後換不回她最後的轉身。她不會說話,也不會聽見任何人的聲音,她隻能夠透過那雙眼睛看到一切。可惜,眼睛會騙人……

高尺白綾,不過是懸在房梁之上,最後卻斷了她的呼吸,卻永遠將自己刻在了一個男子的心上。

“雨兒……對不起……原諒我……”男子呢喃之後,將身上的最後一刻準備的釵子刺進了胸口之中。他笑著仿佛看到是是一個女子,笑麵如花,看著自己的模樣。

那村口的棉花糖……

那時候,一個妙齡女子出現了,看著青環的眼睛,似乎能夠看出青環想要什麼一般。從懷中掏出了幾文錢,然後給了小販,要了一個棉花糖。轉身回來找了青環。

一個很大的棉花糖出現在了青環的視線之中,棉花糖太大,已經將女子的臉都遮住了,那雙有些不敢對視的眼眸,還有紅著的臉頰,卻是嬌嫩欲滴。

“給我的嗎?”青環有些不確定,雖然陽間的人,多數都是好人,可是,青環盯著棉花糖看了許久,女子卻是羞澀的不願意抬起頭,直到青環接過了棉花糖才算是看到了女子的模樣。樣子算不上美麗,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唯一在棉花糖的映襯下卻因為有了些女子的嬌羞之美。青環知道,女子的情事,可是唯一一個這麼大膽的。

“這麼看來,那就謝謝你了。”青環咬了一口,一口的甜味,卻是膩歪。便也就不願意再吃下去,將手中的棉花糖扔在了地上。

“感覺沒有那麼好吃,也許是因為你吧。”青環似笑非笑的看著女子,貼上來的女子不少,這樣的女子,來意是什麼,青環早就知道了。

女子臉上的笑確實有些難以維持,但是,卻也深吸一口氣,並沒有做什麼,而是安靜的離開了。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這樣默默地離開,本應該是青環想要的,可是看著那背影,青環卻有些難受。

“等等,你的錢我會還你的。”青環叫住了女子,可是女子卻沒有什麼動作,聞若未聞一般的樣子,這下,青環卻是更加難受了,什麼樣的女子,居然可以這麼無視青環,自然是心中不服氣的。

“你站住……”青環有些氣急,但是女子並未有停下步伐,無法,青環隻有追上去,拉住了這個女子,心下卻是覺得,女子心計還是高於一般的人,這麼來,自己就又跟她講話了。

“你怎麼不聽我說話,我叫你站住,你沒有聽到啊?”青環的聲音很大,街邊的小販都聽到了,甚至圍了過來,看熱鬧。青環心中一想,不好,這樣下去還指不定變成什麼情況呢。

“你跟我來。”青環拉著女子就往街尾而去,女子臉上的表情,有些疑惑,但是,青環已經拉住了女子的手,這麼光天化日之下而去。

臉也是紅了,看著青環的背影,心中的小鹿亂撞,嘴角都不自覺的上揚,可是,對於青環為何拉著她走,卻一無所知。

“現在可以說話了,你剛剛為何不說話。”青環喘了一會兒氣,跑的太累,這副身子也是不禁鍛煉的弱書生。睨了女子一眼,女子的臉通紅,也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左手還不停的撫著胸口,身子甚至比不上於越這副身子骨。

對於青環的問話,並沒有回答,甚至青環都有些不耐煩了。“算了,不說話就算了。”青環放下了女子的手,女子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踝。突然,一抬頭,看到青環的嘴巴一直在動,女子,也是明白了,青環在說話。

女子指了指自己耳朵,有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看著青環,似乎有些難受,之後,就一直低下了頭,有些羞愧,那雙眼睛卻是有些定了。青環這下知道了,這個女子就是個聾子,甚至什麼都說不出。

然後有一天,他們又見麵的時候,女子,依舊給了他一個棉花糖,那時青環已經算是已富甲一方。隻是,他一直沒有忘記曾經有個女子給了他一個棉花糖,她不會說話,卻唯獨笑得讓他舒心。

“嫁我……”第一次開口,朝著一個女子求娶,那一刻女子笑的尤為的燦爛,那雙美麗的眸子之中都帶著歡喜,她聽懂了,因為這幾個的嘴型,她反反複複在午夜夢回之時,夢中他跟她說過。

夢中的她能夠說話,更加可以聽懂他的話。然後,她流著淚同意了。紅蓋頭到頭上的那一刻,他將自己的名字寫在她的手上,她也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他的手掌心之中。

“周雨……名字真好聽,幾人如此,以後就叫你雨兒吧。”青環的名字,她一天要在心口念上無數遍,直到她睡著。

可是,睡著後又會驚醒,怕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境。所以,結婚的那一晚之後好幾個晚上她都是睜著眼睛看著身邊的人的。

那句雨兒,她聽懂了,不過她隻能點頭,她想要張開嘴巴來說話的,隻是根本說不出一個音色。聽不見他的聲音。

他隻是笑笑,用手語在與她交流,其實,他都不知道,他的手語她根本看不懂,但是,最後都能夠交流通順,是因為她學會了唇語,一種看著他的唇,回答的方式。她不會說話,所以他們之間隻有青環說話,然後她隻是笑著。

這本來是和諧的日子,卻因為有一天,她看到了一個女子將自己的身子貼在青環的身上,當時的青環早就因為喝酒醉的不省人事。

她雖然心痛,但是並沒有在意這件事情,可是,女子最後不依不饒的朝著她說了一句:“你連話都說不了,甚至根本都聽不清他的話,有什麼資格站在他的身邊。”其實她無助的張著自己的嘴巴,想要說,她聽得懂。

想要叫醒不遠處的青環,可是他聽不見……因為周雨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他確實聽不見。

“他沒有碰過你吧。”女子的最後一句話確實戳中了她最深處的心思,她以為他不碰她是因為愛她,可是,日子久了她發現他真的不在意。

原來這就是不愛了,其實一切都是施舍,或者是因為感動,可是,她依舊承受著。看到三尺白綾之時,她並沒有想要自殺,她以為她足夠堅強。

可是,直到媒婆上門,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永遠也配不上他。青環世間這麼多的女子,都在等你,可是你為何偏生守著這樣一個我。

當白綾將最後的一息呼吸帶走的時候,周雨其實心中有著一絲的不舍,牛頭馬麵來的時候,她準備了要離開的。可是,青環卻出現了,將她帶走了,她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愛的男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人。

那張英俊的臉龐背後是怎麼樣的人物。“雨兒,這裏是我們的家,以後別走了,這一次不放開你。”她直到做了鬼之後,才發現她能夠聽到了,甚至可以說出她所有想說的話,可是,這一刻她不敢麵對那張臉,那張她深愛的人的臉。

“青環……”這個數萬次被她念在心間的名字,她第一次念了出來。可是,她卻發現什麼都變了,她不在是那個啞巴周雨,那個隻能在青環麵前笑著的人,她不想見青環。

是她失去了愛他的資格,三年還差三天了,人間度過三年的鬼,將會變成厲鬼,她這一刻好害怕自己會變成一個失去了理智的鬼。

記不清楚他的名字,記不得他的樣子,連自己都不記得。可是,她看到了一個女子突然出現在這片院子裏麵。她以為她會借著她得身子還陽。

可是,青環將女子救走了,他說:“別害她,放心,還有三天,我陪你一起。”他的話在她耳邊,她不想要他陪著一起。

做鬼好冷,隻能夠在黑夜之中走來走去,她拿不到一點東西,盡管她不餓……別害她,可是那個害了她走上絕路的女子,青環你什麼時候帶著她來,讓我殺了她。

“雨兒,我來找你了。”當最後的釵子插入心髒的那一刻,青環明白了自己的主人說的,情愛,這一生他用了別人的身子將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一步步的推向了絕路。

鮮血染紅了桌布,可是周圍的一切就像是定格一般。那個溫暖的女子,還是走了過來,逃開了於越的身子,他終究還是那個地府之中的青環。

華商殿下說過的話,還在耳邊:“青環,人間是個好地方,去看看,回來你就知道七情六欲了。”

一個地府的生靈,沒有去過人間。最多也就是個鬼魄生靈,鬼魄生靈就是在地府陰氣極重之地,孕育出來的生靈,給了生命卻沒有喜怒哀樂。仿佛超脫世間,卻又低於世間一切生物。

可以召喚鬼魂之物,以鬼靈為食,但是青環是以忠臣為食,地府中陰氣和正氣之中誕生的生靈。所以,青環一出生便是一副英忠之相。多說相由心生,青環沒有心,隻有鬼魄凝氣,自然沒有喜怒哀樂。

“我沒有喜怒哀樂,可是,因為你有了愛,然後有了喜怒哀樂。我本以為我也沒有心,可是卻在失去你的那一刻疼的死去活來。”青環念著朝著女子而去。

女子的身形已經不在了,現在隻能看見遮麵之後的模樣,恐怖的蒼白容顏,她不記得了,不記得一切了,因為三年之期到了,她隻能作為惡鬼而去了。

“別碰我……”女鬼退後一步,青環便前進一步。

“雨兒,沒事的,我不帶你入地府……”然後便流著淚將女鬼的魂魄收進了自己的魂魄之中……

這樣我們就永遠不分離了……七情六欲,我都有了,可是青環和周雨都不在了……

周雨樓是一個傳說,沒有人在見過這位東家,更加沒有人見過東家的夫人……而這座城中真的有這麼一座院落,沒有人敢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