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鶯,其實我晉升仙界的日子早就到了,但是仙尊說我塵緣未了,便予三日為期,讓我……
——我不管什麼情劫,不管什麼期限,我隻想和你在一起,你留下來好不好。
流鶯,你等了我萬年,這一次,就換我來等你,可好?
……
她沿著小路下山,雪“沙沙”發著響聲,她隱去身上的妖氣。
山中小道大多相似,她並不曾在這座山上待過,走了不多時便迷了路。
大約已經走到山腰,樹林中有人聲傳來,許是前來采摘山菜的村民。
流鶯在人間兩次,對人間之人印象皆是不佳,她走上前,心中有幾分猶豫。
前麵采草的女子,已經看見她。她見她麵容姣好,又披著通體雪白的狐裘大衣,隻當她是富貴人家迷路的小姐。
她上前一步對流鶯道:“姑娘迷了路吧。”
流鶯輕輕點了點頭。
那女子淳樸一笑,“姑娘不必害怕,我是山腳下橋頭村的夏梅,姑娘家住何方,想來我可以為姑娘帶路。”
流鶯想了想,道:“我沒有家。”
原本三生河界是她的家,但那條河流已被汙染,就連她棲身的千年不老樹也變成了一堆枯樹,她想不明白,為何已是衰敗的古樹,卻能孕育出她這樣的樹靈?
所以流鶯在山野各處流落,事到如今,她早已無家可歸。
夏梅似是一副明白的樣子,小心問道:“那你家官人?”
流鶯低低垂下頭,咬了咬唇,她知她是想錯了,卻不知如何辯解。
夏梅隻道她是難為情,“姑娘喚作什麼名字?”
其實她本沒有名字,流鶯這個名字,是她借用千年不老樹樹身上的名字,可她也不知為何,明明樹身刻了許多名字,卻獨獨看中了這個,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
流鶯回過神來,見夏梅還盯著自己,幹咳了幾聲,道:“我喚作流鶯。”
“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在我家借宿幾日。”
“那就多謝了。”
流鶯隨夏梅回到橋頭村,在村上住了下來。
夏梅已然成了親,膝下有二子,還是三四歲的模樣,一位喚作吳源,一位喚作吳勝,甚是可愛。
夏梅與她丈夫皆不識字,流鶯便在他們家中,一筆一劃教兩小兒識字。
這兩個孩子頗為聰明,學了半月,便已經會背《三字經》。
流鶯正在教兩位小兒《千字文》,她忽然想到,若是自己也能擁有一雙兒女,這樣相夫教子該多好。
可流鶯再清楚不過了,凡間的這些美好,並不屬於她,她終究是要一身孤寂的。
突然,一滴淚落在紙上,紙張大片大片染上了深色,吳源伸出小手,擦流鶯的眼淚,道:“流鶯姐姐,你怎麼哭了?”
怎麼,她哭了嗎?
居然會為這點小事而哭,她何時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
流鶯順手拿衣袖抹了抹眼淚,溫聲道:“風太大了,迷了眼睛。”她抬頭看天,眼睛在風中發涼。
吳勝突然喊道:“娘,娘回來了。”
流鶯一笑,這兩個孩子每每等到父母歸來總是那樣開心,暖意漸漸彌漫到心底。
她偏頭看去,見夏梅身後跟著一位緋衣男子,眉不由蹙了蹙。
夏梅將兩個孩子抱在懷中,道:“流鶯,那位公子說是尋你。”
流鶯好奇看去,隻見那是一個身染胭脂色的翩翩公子,不知為何,她的心中生出一股厭意,轉身就走。
突然被那緋衣公子握住手腕,“我尋了你許久。”
她心裏一顫,一時不知做何反應,隻呆呆看著。
夏梅見此情景,附在流鶯耳邊道:“流鶯,這是你家官人吧。”
流鶯一驚,才想到要甩手,麵上已是通紅一片。夏梅隻當她是羞赧,抱著兩個孩子回屋去,並不打擾他們。
她是一顆千年不老樹的樹靈,哪來的什麼家人,這個莫名其妙找來的緋衣公子是誰?
緋衣公子伸出手,輕輕在她眼角拭了一下,道:“剛才你哭了。”
流鶯側過頭不看他,順便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手,道:我說這位公子,我們不熟吧,你這樣套我的近乎,是不是不太好?”
“是不熟,不過……你現在就認識我了,我叫月和。”他輕笑道。
“什麼月和,神經病啊,鬼才理你!”流鶯轉身進了屋子,卻沒想到月和亦跟了進去。
“流鶯,我是來找你的,跟我走吧。”
“你這神經病,到底想做什麼……”流鶯咬牙切齒低聲道。
流鶯在夏梅麵前不好表露什麼,夏梅絮絮叨叨與月和說了許多,瑣碎小事,月和竟然都一一聽著。
於是她坐在一旁,又開始打量起這個緋衣公子,他說他叫月和,來自一個很遙遠的地方,與她是舊識。
可流鶯怎麼覺得,這個死皮賴臉貼過來的家夥,分明是想將她拐賣走,畢竟現在妖販子那麼多,長得帥的妖販子也不稀奇,可關鍵是,他是怎麼找上自己的?
流鶯憤然的磨了磨牙,而且這家夥和夏梅意外聊得來,自方才到現在,他們已經聊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了!
對了,茶……不如她倒一杯茶,再在茶裏下點藥,將他的真實身份逼問出來……
流鶯不覺一笑,正巧撞上月和的目光。他終於見她笑,她這一笑笑得舒心,他心情也不覺好了幾分。
笑什麼笑,你這神經病!
看我怎麼整你!
流鶯泡了兩杯熱茶,其中一杯被她放了樹靈的靈種,這樣她就可以通過他體內的靈種,來控製他的行動。
“哈哈,你們聊了這麼久,應該渴了吧,快喝點熱茶吧。”流鶯把熱茶端到他們麵前。
夏梅喝了幾口,笑著說道:“這茶真香,謝謝你了流鶯。”
“不客氣。”流鶯回以微笑,然後轉頭看向月和,道:“喂,你怎麼不喝啊?”
“品茶,當然是要聞夠茶香。”月和慢悠悠地說道。
流鶯臉色一沉道:“那你現在聞夠了沒有?”
月和笑而不語,低頭抿了幾口茶水,他喝茶的模樣很安靜,仿佛與世無爭的仙人,那寧靜淡雅的氣質讓她有一瞬間的迷失。
這個該死的妖販子,竟然敢迷惑本姑娘,本姑娘現在就讓你嚐嚐厲害!
流鶯偷笑了一聲,然後背過身開始施法,準備讓他自己打自己一耳光,可是預想之中的巴掌聲並沒有響起,月和反而跟夏梅聊得更加愉快了。
流鶯嘴角抽了抽,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的法術失靈了嗎?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流鶯努力的施展法術,可得到的結果,無一不是失敗告終,到最後她終於明白,自己的徒勞無功,完全是因為這個來曆不明的家夥,他身上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個人,到底是誰……
夏梅家的小屋原本不大,夏梅以為他們是夫妻,自是由著他們住一間房。
臨了夏梅拉著流鶯道:“你家官人生的這般俊美,性子也好,流鶯,你是有福了。”
流鶯知她是誤會了,剛要開口解釋,卻見月和走入她的房間,流鶯臉色一黑,連忙跟了上去。
流鶯走進房間,月和已經靠在床榻上,霸占了她的老窩!
行,不就是一張床嗎?她忍……
流鶯坐到桌邊飲一口茶,半響才道:“你睡床上,我睡哪裏?”
月和淡淡道:“你也睡床上。”
流鶯正喝著茶,一口茶水嗆在喉嚨裏,進退兩難,她猛烈地咳嗽起來,這個家夥怎麼這般無賴!
月和已經站在她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問道:“好些了嗎?”
流鶯見他離了床,猛然站起,跨到床邊坐下。
不管怎麼說,她是堅決不能和這個家夥睡在一起的!
月和見她如此,隻覺得好笑,他走過去,流鶯立即鑽到被子裏去,死死拿被子蒙著頭。
月和卻並不氣惱,隻溫聲道:“被子裏氣悶,對肺不好。”他音色清明,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流鶯在被子裏稍稍動了一下,月和輕輕動手想去拉被子,卻不想被子蒙的更緊了
“聽話,快出來。”
流鶯不出聲,隻蒙在被子裏。
堅守底線,不能因為他長得俊美就妥協,她才不是這樣的人呢!
於是月和用力抓住被子,一扯,被子被輕易扯了下來。
流鶯的臉被蒙的緋紅,如同碩大的仙桃,清新明媚。
月和坐在床邊,突然摟住流鶯。
流鶯一愣,卻沒有反抗。奇怪,她和這家夥認識嗎?在沒有確認情況之前,她決定還是不要冒昧動手的好。
月和身上淡淡的香伴著他低低的聲音傳來,如同清泉石上流,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萬年前我們便是舊識,難道你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流鶯埋著頭,聽到他的心跳,那麼近鏗鏘有力,一下一下,仿佛落在她心上,她小聲道:“你一定是找錯了,萬年前我還沒出來呢,怎麼會和你認識,還有你……”
突然意識到什麼,流鶯的心猛然一跳,這個家夥……他不是普通人啊,按照他的話來說,他可是活了萬年的老怪物,啊啊啊,她現在居然跟一個老怪物抱在一起!
月和輕輕一笑,笑起來如同漫天星光璀璨,很是漂亮,道:“流鶯,我一直在等待的人,是你啊。”
“走開,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離我遠點!”流鶯用力推開他,害怕道。
月和的身子僵了僵,笑容頓時化作虛無,道:“你……討厭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