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閻王二人的廝殺再度展開,如今,司長陵身上的血已經染了大片,所過之處,紅色迤邐如同小蛇一般。
他身上的傷越來越多,直到被二人合力一掌擊中,所有的傷痛爆發出來,他又猛烈的吐了一口血,跪倒在地。
阿蓮伸手將他扶住,此時她已經慌了神,不住地流著眼淚。
“蓮姐姐,我和哥哥來幫你了!”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竟然是聞訊趕來的龍瑩,為了躲避閻王的追索,她不敢將自己的下落泄露,而龍瑩是個例外,沒想到今日她竟然來了,而且還帶著龍殊,想來是湊巧看到這一幕,要出手幫助她吧。
阿蓮心裏真的很感動,不管從前還是現在,她一樣拿他們當朋友看待,而龍瑩與龍殊,亦是將她當作生死之交。
“快帶著司長陵走,這裏有我們在,還能擋住這冷麵官一會兒。”龍殊凜然地說道。
聞言,閻王麵部肌肉連續抽動,臉色忽紅忽青,冷冷得瞪著他,繃聲迸字。
“怎麼,冥海龍太子也聞聲趕來,想要插上一腳了?”
“冥海太子,您可要想清楚,若是插手這件事,不僅是你,也許仙帝怪罪下來,牽連的可是整個冥海。”月和淡淡道。
龍殊毫不猶豫道:“阿蓮是我的命,我絕不允許你們破壞她的幸福!”
阿蓮驚愕地看著他,道:“我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嗎?龍殊,這件事本和你無關,你不該出手幫我的!”
“我和哥哥不來,你們不就完蛋了!更何況這兩個混蛋仗勢欺人,就應該好好教訓一下,蓮姐姐快走吧!”龍瑩著急道。
“不,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月和,我願意隨你們回去,請不要傷害他們!”阿蓮絕望道。
“你與仙尊之事已在天界傳開,就連仙帝也已知曉,我們此番下界,便是仙帝的授意。”月和歎息道:“既然你已有覺悟,那便隨我回九幽台,接受刑罰。”
“不要,我不許你這樣做!”司長陵緊緊叩住她的肩膀。
“如果我跟你們回去接受刑罰,那你們要怎麼處置阿陵?”阿蓮沒有理會他的嘶吼,向月和問道。
“此事仙帝也早有聖令,昭離仙尊執迷不悟為妖魔所惑,特打入地府守冥河千年,直至悔悟為止。”月和臉上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他看著她,微微笑著:“不過,仙尊不會有事。”
“好,我答應。”阿蓮毫不猶豫地說道。
“蓮姐姐!”“阿蓮!”“傻丫頭!”
來自三聲不同的呼喚,他們的神色都帶著擔憂,絕望,複雜,可他們沒有能力阻止,阿蓮的心意已決,她不想再牽涉任何人。
“那就隨我走吧。”月和轉身離去。
“阿蓮……別離開我,不要……”他語聲凝噎地說道。
“你都已經傷成這樣了,我怎麼能放任不管,其實我想了很久,如果要一起死的話,那不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嗎?”阿蓮微笑道。
“我求你,別走。”司長陵緊閉上眼睛,右眼盈滿血紅的淚光,聲音絕望道。
她有感知到死亡的氣息,而今看來,她的預感果然沒錯,隻不過主動要求赴死的,是她,舍不得離開的,也是她。
司長陵輕輕握住阿蓮的一隻手,張著口型說道:“不要。”
“阿陵,我的心裏隻有你,也隻剩下你了。”阿蓮反握住他無力的手,道:“所以,好好保重自己。”
“蓮姐姐……”龍瑩亦是淚光閃爍著。
“不要緊,我會回來的。”阿蓮轉過身,語聲輕鬆道。
——我去會會她,你們在這裏等我。
——可是我要怎麼知道……
——我很快便會回來,不許跟過來。
千年前,她是這麼堅定的說著,千年後,她仍然義無反顧的轉身離去。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她帶著眷戀而去,心中的溫柔,是不可磨滅的。
……
她無力地被天兵拖著,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玄鐵牢房,阿蓮隻覺得這一幕在記憶裏是那樣熟悉,這便是天牢。
她被關在裏麵,渾身冰一樣的冷。
她心中怕極了,卻也不知她究竟在怕什麼。整個人如同被掏空一般,無力地坐在地上,等待她的是什麼,她卻不知道。
她在牢中渾渾噩噩,不知待了多久。渾身已經凍得發紫,手腳全脫了一層皮。
她被綁在一個鐵架上,早已對疼痛無動於衷。動手行刑的天兵,閑站在一旁。
“看你這樣嬌柔的姑娘,定是是受不住皮肉之苦的。”說吧,為首的天將遞上金靈引,道:“你隻消對著它說,你甘願放棄一切,這皮肉之苦便是免了。”
阿蓮的唇凍得瑟瑟發抖,她說不出話來,隻拚命的搖頭。
天將給天兵使了一個眼色,天兵拿起三味真火裏燒紅的玄鐵,玄鐵上依舊冒著火星子,“劈劈啪啪”在空氣中爆破作響。
阿蓮幾時受過這樣的威脅,怕的流出淚來。
另一個天兵把金靈引遞到她麵前,冷肅道:“如今說,還是不說?”
阿蓮倔強地看著他,依舊搖頭。
玄鐵倏地映上阿蓮的身體,她忍不住“啊——”地一聲慘叫,聲音淒厲,連執行的天兵也不由心下淒涼。
“蓮姑娘現在知道痛了,那是說是不說?”
阿蓮別過頭,額上全是汗。身上灼熱的疼,她幾乎睜不開眼,她吃力地張嘴道:“做夢……”
天將冷喝一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拿我的神鞭來!”
阿蓮本來哭的累了,眼睛都是酸痛,叫天將一喝,連眼淚都不流了,死死忍住,聲音卻是斷斷續續:“那就,打死我吧。”
鞭子一下下在她身上綻開花,她已經沒了知覺,心一下下抽疼。
阿陵若是看到她如今這副模樣,又會怎樣?
她昏迷過去,然後再被鹽水潑醒,有時痛的連骨頭也麻酥地“磕哧”作響,有時她毫無知覺。
一連幾日,她也不知究竟是多久,隻覺得日日都是一場噩夢,怎麼也醒不過來。
身上痛時,她幾乎想去死。可是,天將似乎折磨她上了癮,不讓她死去。
阿陵,你在哪裏,我好想你……
她有時暈過去,腦子裏昏昏沉沉都是過去的事,時而是嘈雜的人群,震得她耳朵嗡嗡作響,好似千萬隻蜜蜂圍著她。
有時也會想起開心的事,年幼時在洛都城,整日風餐露宿,不得救濟,但在遇到他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她想著想著便會落出淚來,身上的痛比之心上也不過九牛一毛。
若是歲月靜好,他們以師徒之名長久相伴,那是多好。
……
她覺得自己早沒了三魂七魄,身體不過是個軀殼。
天將的嚴刑追問,隻是想讓她早早承認,讓阿陵灰了心。
可是,若是連最後一絲念想都沒了,她在這世上,又與孤魂野鬼有什麼不同。
鞭子打在身上,她咬住唇,鹹腥的味道蔓過口中。
阿蓮閉上眼,她如今和廢人沒什麼兩樣,便是連一鞭都躲不過去。
突然牢房的門被打開,一絲光亮透進來。隻聽見重重一聲響,天將的鞭子卻沒有落在她身上,而是重重被打在地上。
阿蓮許久不曾見光,眼睛被刺的疼的發麻。
她閉上眼,是誰來了?
“給我住手!”
天將回過頭去,月溪一身青衣飛速進來。
天將不屑地輕哼一聲,道:“你是哪來的小仙童,竟敢擅闖天牢?”
“是月和大人,讓我來前來探望她的,所以我讓你住手,有什麼不對?”月溪引出法術,解開阿蓮身上的束縛。
“月和大人?”天將想了想,臉色一變道:“好,不過我隻給你們半個時辰,快點進去吧。”
阿蓮心裏一緊,一口血滿上來。突然間,又是渾身都是痛。
她隻覺得骨骼斷開一般,虛弱地靠著牆。
“老祖宗!”阿蓮被月溪抱住,她覺得那個懷抱這樣舒服,雖然無力,卻忍不住往裏靠了靠。
阿蓮睜開眼,一張模糊的臉映入眼簾,她神色中閃過一絲害怕。
月溪似是看出她的害怕,把她抱得更緊了,她說不出話,隻能看著這一幕。
隻聽見月溪心痛的喃語:“老祖宗,您怎麼傷成這樣……”
“月溪,是你啊……”阿蓮聲音嘶啞地說道。
月溪隻覺得懷裏的人瑟瑟發抖,心裏如同被抽了一下發痛。她冷冷看向天將,目光如同要殺人一般,道:“這群該死的家夥,竟然這樣待您!”
阿蓮早已奄奄一息,昏昏沉沉靠在她的懷裏,月溪不禁抱得又緊了幾分。
“我沒事,我還能撐得住。”阿蓮虛弱地說道。
阿蓮一身襤褸,頭發也被弄的雜亂無章。
月溪不忍,動手為她清理傷口時,看到一道道鞭痕,還有被玄鐵燙傷的痕跡,皆是倒吸了一口氣。
月溪清理好傷口,正欲將她包裹好。
阿蓮緊閉著雙目,卻突然推開月溪,維持意識地問道:“告訴我,阿陵他怎麼樣了?”
月溪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都有幾分害怕,卻如實地說道:“老祖宗請放心,昭離仙君他沒事。”
“沒事?那就好。”阿蓮鬆了一口氣。
“不過……”月溪的眉頭擰了起來。
“不過什麼?”阿蓮的心又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