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大人，您萬萬不可如此做，仙界還需您來主持大局。”閻王正色道：“況且人仙之戀，向來都是沒有好下場的，仙尊大人莫要再一步步邁向深淵了！”
“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麼。”司長陵平靜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閻王張著嘴發不出半點聲音，麵上色澤變得快之又快，眼神繁複而雜亂，讓人抓不準確切的情感。
原來……你真的肯為我放棄一切，我在你的心裏，是那麼重要嗎？
阿蓮緊緊捏著拳頭，麵色青白相間，嘴唇緊抿不發一言。為什麼她沒有早點發現，為什麼她要與阿陵錯過這麼多世啊！
“阿蓮……”他嘶啞著聲音喚她，伸出手來擦拭她麵上的淚水。
“我最想看到的是你的笑容，這才是支撐我活下去的理由，如果沒有你，這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所以不要內疚，不要傷心，好嗎？”他將她摟入懷輕拍脊背安撫。
“我……”阿蓮牽著他的手說不出話來。
“唔咳……”一聲呻吟從他口中溢出，如同海中抓住浮木的人，九死一生垂死掙紮。
“阿陵！”阿蓮將他扶住，恐慌地叫道。
“不好，定是烈火焚心發作，昭離仙尊一定疼痛難忍，還是先帶他回仙界再說吧。”月和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阿蓮也明白過來，原來上一次他與龍殊對戰，便是用了神獸之力，而後烈火焚心發作，才讓他重傷昏迷過去了。
所以現在，他同樣對青夙使用了神獸之力，才會在這個時候，發作烈火焚心昏迷了。
“也好，待他回到仙界冷靜下來，說不定會想明白一些。”閻王淡漠地說道。
“讓我跟他一起去吧！”阿蓮抬起頭，眼眸濕潤地說道。
“仙尊遭受的痛苦不若都是因為你，你還想再害仙尊嗎？”閻王滿麵不悅地說道。
“不，我隻是……想要勸說他，不要那麼做，我想如果連我都做不到，諸位也無法做到吧？”阿蓮不疾不徐地說道。
“是啊，仙尊大人喜歡的是她，不管我們怎麼勸解，仙尊大人都不會放棄的，倒不如讓他們自己來，這樣不是更好嗎？”紅兒公主難得認真地說道。
“也罷，你就隨我們前去吧，不若，希望你真的能夠勸說仙尊，打消歸凡的念頭。”月和不由歎了一口氣道。
“我明白，對於他來說，和我在一起便是萬劫不複，我寧願一人遭受所有的懲罰，也不要他有事。”阿蓮緩緩低下頭，眸光溫柔的注視著懷中的人，經曆過輪回的她，已經變了許多，而他卻沒有一點改變。
還是那熟悉的輪廓，熟悉的眉宇，甚至連手心裏的溫度，也與記憶裏相似，能夠得到這樣一個人傾心相待，她不枉此生！
……
六重天，玉虛宮。
“這是火靈芝熬成的藥粥，能夠修複身體的創傷，紅兒公主派仙童送來的。”
月溪將一碗藥粥遞到她的麵前，而阿蓮身邊的榻上，正躺著一個沉睡不起的藍衣男子，他青絲泄落在枕邊，雙唇泛著白，即便是在夢裏，他的神色也凝著痛苦。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阿蓮接過藥粥，眼神黯然道。
“是。”月溪慢慢退下，直到離開房間後，她才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這一切兜兜轉轉的，卻還是回來了，她仍然不能理解，為何已經過了千年，他們依舊沒有在一起。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因為命中注定的分離，所以讓他們永生永世都受著分離之苦，可是她不敢想象，老祖宗再次離開的模樣，仙君大人再次陷入痛苦的模樣。
如果這是一個永無止境的輪回，那到底該用什麼來打破它呢？
房間內，阿蓮坐在床榻前一口一口喂著藥粥。司長陵死死咬著牙，似乎再忍耐什麼，藥順著他的嘴角流出來，一口也喂不進去。
阿蓮隻好伸出手，輕輕撫著他的頭，溫和地說道：“阿陵，都過去了。”
司長陵頭腦中滿滿一片記憶，似是什麼都在，又似是什麼都沒有。頭腦片段略過，仿佛依舊是在安靜的空憂穀，每日賞著日出日。
古樹上的黑服女子在仙風下衣袂飄飄，她朝下看去，臉上的笑容勝過枝頭紅杏，她朝他招手，喊道：“阿陵，我找到好吃的果子，你要不要吃啊。”
話音落下，她將手中的樹枝一折，一隻油果子已經在她手上。蓮池玉回過頭，朝他又喊道：“快看，我終於摘到了！”
正在她為到手的油果子高興時，腳下的樹枝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忽然從中間斷裂開，古樹被她擾的紛亂，花葉旋轉零落，在他的白衣上幾近透明，隻見他淡淡抬起頭，目色清幽。
蓮池玉臉色一變暗叫不好，手一滑，整個人便掉了下去，連禦風也忘了使了。
花葉伴隨著她落下，她安安穩穩落入一個懷抱。司長陵站在一邊，麵上全是焦急。
蓮池玉抬手看向他，竟是一笑，舉起手中的果子道：“阿陵，我摘了兩個果子，正好我們一人一個呀。”
饔飧不繼的日子，原以為是世間最憂愁的日子，如今想來，始知當初的美好。
耳邊有什麼聲音在呢喃，溫聲細語。他有多久沒聽到這麼溫和的聲音。
阿蓮擦拭著他的手，覺得他握緊拳的手有些鬆動，不由向他臉看去，誰知他剛一鬆口，一大口發黑的血從他口中吐出，潔白的被衾上又是一大塊血漬。
阿蓮心疼為他擦拭嘴，阿陵，你到底經受了什麼？
想到那些可怕的事情，她不由落出淚來，何必把自己弄成這樣。
“不要離開我，阿蓮，不要……”他痛苦呼喚道。
“阿陵……你別緊張，我還在這裏。”她連忙握緊他的手。
他忽然轉醒，臉色還是蒼白的，卻起身立即抱住她，惶然說道：“我好怕，好害怕一醒來，你就會消失不見。”
“阿陵……你別這樣，你愛的那個人已經不存在了，現在的我，是不同的阿蓮。”分明是應當哀傷的語氣，卻被她說的風輕雲淡。
司長陵楞了一下，然後抓住她的纖肩激動搖晃，嘶啞著聲音說道：“為什麼那麼說，難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嗎？”
“已經太晚了……阿陵，你還不明白嗎，在你我訣別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經無法挽回了。”她苦笑道。
有些東西刻骨銘心，寧願永世守在這寂寞黑暗之中,也不願再染指紅塵。隔江而望，阿蓮心下淒然，自己又何不如此。
“你當真……要和我劃清界限？”司長陵不可置信地說道。
“如果……”阿蓮依然平靜，但他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幾絲動容，不由歎了口氣，道：“我是說如果，我們之中隻能有一個人活下來，我希望那個好好活著的人是你。”
“對不起……你忘了我吧，阿陵。”她別過頭，抑製住落淚的衝動。
司長陵緊鎖眉宇，急切說道：“想讓我忘記你，除非……殺了我。”
“你！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阿蓮轉回頭，氣急敗壞地說道：“你還記得龍殊吧，我從小喜歡的人就是他，我最愛的也是他，你勉強不了我的。”
“你何故如此騙我，從你化為人身到如今，已有整整十八年，這十八年裏我比你自己更加了解你。”
她聽罷好一會兒才縮動瞳孔做出回應，嘶啞著嗓音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我不能接受。”
光線被遮擋，他木然抬首望著她，眼神呆滯而空洞，而後輕輕一笑道：“罷了，若是你真心如此，我從你願，這就送你走。”
“你……你答應了？”阿蓮驚愣道。
他撐著手臂坐直身體，烈火焚心的痛苦令他憔悴不堪，搖晃不已。
阿蓮伸臂扶住他，他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單手撫額。
阿蓮扶著他待暈眩過去，片刻後他放下手對她虛弱一笑。
“你說得對，你是你她是她，我不該將她的一切，強加在你的身上，但願你我從此不再有瓜葛。”
他的話令她全身一顫，麵色既是蒼白，又是漲紅，別開視線不看他，望著窗外苦澀的說道：“我……”
他答應了，自己不是應該很高興嗎，可為什麼……心裏會感覺到那麼強烈的疼痛？
對不起，我隻是不想再害你，我隻是……阿陵，我怎麼舍得丟下這樣的你，我怎麼舍得……離開你呢！
“不，阿陵，我不要離開你，不要……”阿蓮掩麵痛哭道。
聽到這句話，他蒼白的臉上出現難得的光彩。
司長陵的心鬆了一鬆，卻又聽她道：“你就把我當成她吧，我知道……我不如她愛你愛的那麼深，我知道……她可以為你付出一切。”
“我隻是很羨慕她，能夠為你做一切，而我……不過隻是占了她身體的一個靈魂，我不該覬覦你的。”
“……”司長陵突然僵住，如同石化般一動不動，認真聆聽她的話語。
“天知道，我何其有幸，才能夠與你遇上，才能夠得到你得愛，我不想輸給那個叫做蓮池玉的人。”
“她能夠為了你修行千年度化罪孽，而我……我以為自己忍受和你分別，可我到現在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我……”阿蓮的臉色越來越燙。
司長陵忽然一把抱住她，打斷她即將出口的話，搶先一步道：“沒有什麼能夠懼怕了，從今往後，我們可以一起麵對困難，能阻擋你的，隻有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