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一覺醒來時，外麵的天色暗了下來，月光照進屋子裏，留下一道美麗的痕跡。
她忽然想起，這個時候的仙界，還是白日呢，因為在那裏沒有晝夜之分，隻有無盡的明日。
而她卻留在凡界待了這麼多日，師父果真沒有來找過她……
但是這不代表，她就會放棄的人生，既然隻剩下自己一個人，那她就去打拚，做很多很多事情，讓自己忘記這些事情。
所以現在，也該到她離開城主府的時候了。
“振作點，小玉，你一定可以的……”小玉蹙起眉頭，腮幫子都鼓了，她望了天花板一眼，毫不猶豫起身就離開。
先去找墨羽卿吧，告訴他自己的去意，然後離開城主府，去找屬於自己的人生。
她要證明，沒有其他人的庇護，她一樣能過的很好。
可是等她開門出去，一路來到墨羽卿住的地方，隻見見墨羽卿站在院子裏，仰頭望著空中的月，一動不動。
他原本就是非常安靜的人，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尊雕像，自成一個寂靜的世界。
而他的眉頭緊緊鎖著，似乎永遠都撫平不了……
如果，連他自己都撫不平，那還有誰，可以？
小玉安靜地看了許久，起先是看墨羽卿，最後視線便不知不覺地上移，落在空中那輪皓月上。
那綴滿繁星的浩大夜空中隻有一輪明月。
很多時候，月亮的光芒太大了便會掩掉星辰的光芒。在絕對的光明中，是看不到其他閃光點的。
小玉走了過去，墨羽卿那麼警覺的人居然沒有發現，直到小玉站在他背後，他才緩過神來，轉頭看見小玉，心跳狠狠地咯了一下。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如此失神過了，而且還是在有人接近他的時候。
他是城主府的嫡長子，也是將來要繼承城主之位的人，就算他做的再出色，再滴水不漏，仍然會有很多人看不慣他。
他無法左右所有的事情，就像她的出現。
心下太驚濤駭浪，他臉上的溫和平靜依舊，他淡淡問，“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
小玉仰頭望月，疑惑問，“你剛剛在看什麼？”
“今晚的月色，很美。”
“是啊，好圓。”
她轉過頭，看著墨羽卿的身影，他一頭柔順的發絲披散至肩膀，墨眸亮似星辰，皓若初雪，似冰般清冷，也似水般柔弱。
隻是他的眉間依舊微蹙著，她很清楚自己撫不平他的眉頭，像是這樣美好的人，怎麼還會有憂愁呢？
難道是今日墨城主說的那番，關於柳家大小姐的事情……
一時間，小玉都忘了自己來的初衷，擔憂地說道：“墨公子，你不要緊吧？”
“什麼不要緊？”墨羽卿的表情，比他的語氣還平靜。
“就是，午時的時候，墨城主說的那件事，我見你不怎麼高興……”小玉聲音低弱地說道。
“隻是件小事罷了。”他輕笑了一聲，仿佛這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一件在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昔日這麼多大大小小的事務，壓在他的身上，都沒能讓他驚慌失措，還養成了這麼一副處變不驚的性子。
所以，他不至於為這種事情苦惱，隻是閑暇時，經常會思慮很多事情，想著想著，自然就有很多解不開的矛盾。
“這麼說，你真的要娶柳家大小姐？”小玉不可思議地問道。
“我本來就沒什麼喜好，若是能讓他們放心，娶了也無妨。”墨羽卿轉過身，無奈地說道。
小玉更迷茫了，看著墨羽卿的笑，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竟有種悲涼的感覺，覺得墨羽卿這笑雖溫柔，卻不好看。
“明明不喜歡，卻要委屈自己，墨公子真可憐。”小玉嘀咕地說道。
兩人並排站在一起，小玉的頭頂才夠到他的肩膀，在一長一短的影子襯托下，顯出兩人奇異的身高差。
小玉忽然想起自己來找他，是為了離開城主府的事情，於是她正準備開口。
可是看著他，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全化成了一句話：“墨公子，我……”
“後日便是中秋，要不要一起過節？”墨羽卿搶先地說道，他說完，微微笑了下。
小玉楞了一下，可她很快又跟他微微笑了起來：“不了，墨公子，我想離開城主府。”
“總是白吃白喝府裏的，小玉真的覺得很不好意思。”小玉搖頭說道：“所以小玉，是來向墨公子辭行的。”
“離開，那你打算去哪裏？”墨羽卿的視線，終於全部放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道，不過小玉會找到住的地方，而且天底下這麼大，總有適合我的地方吧。”小玉說道：“還有墨公子送給我的東西，實在是太貴重了，小玉受不起這麼重的禮，除去幾件送給了別人，其他的，原封不動都放在禮盒裏，小玉沒有動過。”
“……那些東西給了你，自然就是你的了，想怎麼處置都無妨。”墨羽卿說道：“那如今，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我已經收拾好行李了，隨時都可以走。”小玉幹脆地說道。
“是嗎？”他墨黑的眸裏閃過一絲眸光，露出不經意的不舍，這種細微的舉動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按理說，他與小玉相識不過隻有幾日，更何況這幾日他來去匆匆，很少和她見上麵，但是不知怎地，他的心裏不由自主關注著她。
在自己離開洛都城，前往白水城的時候，是由手底下的人，將她的消息告訴自己，她很安靜，準確來說是沒有什麼笑容了。
那日在洛都城初遇，她匆忙撞入他的懷中，緩緩抬起的那雙小鹿般的清澈大眼睛，臉上還帶著不知哪裏來的汙漬。
可是他卻一點不覺得汙穢，便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頭頂，安撫著她的驚恐，還將隨身的銀袋給了她，雖然當時她是那樣的窘迫，但她的笑容是那樣的真摯。
在瞬間打動了他的心，可到底他們隻是萍水相逢，他又如何能管這麼多，最後失之交臂。
沒想到再次相遇，卻是她被兩個逆賊劫持，他記得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間，他就認出她了。
隻是這一次，他沒有選擇袖手旁觀，在她被拋棄的時候，他毅然決然的將她帶回城主府，之後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也不敢去找她，因為沒有合適的理由。他是多麼聰明的人，知道她縱然留在這裏，也不會開心，所以她總歸是要走的。
隻是如今，親耳聽見她說著，她的語氣雖然哀愁，但卻沒有絕望，也許是對那個人，還保持著留戀。
他不明白，為什麼世上會有這麼傻的姑娘……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換洗的衣物都是春梅給我的，客房裏的東西，我也沒有亂動。”小玉連忙說道，生怕他會誤會自己偷拿城主府裏的東西。
雖然她很喜歡那些，看起來很漂亮的寶貝，可是她知道那些東西，不是自己的，所以不能拿。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就等明日再走吧，現在天色已晚，你現在出去不方便。”墨羽卿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而小玉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那眼神裏有一抹異樣。
“好，那我先回客房，不打擾墨公子了。”小玉飛一般的迅速逃走，她覺得要是再單獨和墨羽卿待下去，那就更加慌亂了。
然而，她也不明白這份慌亂是從哪裏來的。
墨羽卿沒有看她離開的背影，而是抬頭往天上看去，隻見月亮還高高掛在空中，寂靜了整片夜空。
今夜的月亮的確很美，美的迷惑了人心。
小玉匆匆跑回房間之後，沒有過多的折騰，早早熄了桌上的油燈，隨後才回到床榻上，給自己蓋好被子。
屋子裏靜寂得可怕，空中的孤月照亮了窗戶，卻照不亮人心。
夜晚的黑夜是漫長的，小玉發了一會呆，很快便睡著了，她實在太疲憊了，雖然每天沒有做什麼體力活，可是她也在試著修煉。
她沒有放棄修煉，可是凡界的能量太薄弱，能提供她修煉的更不多，所以她的進度一直都停滯不前。
隻是這個時候，小玉沒有再去想那些事情了，她已經陷入甜美的夢境裏。
夢中，她仍然在玉虛宮裏，身邊有師父的陪伴，他的神色是那麼溫暖，就像她初次見到他一樣，眼神都是那麼的柔和。
他的手掌輕輕拂過她的臉頰，那溫度讓人覺得很舒服，讓她忍不住將自己的臉頰，貼著他的手掌更近一點。
隻是她這樣一動，那隻手就縮了回去，像是被她的舉動嚇到了，她很不解，想去抓他的手，可是他卻躲避著，不讓她抓住。
師父，師父……
小玉不停叫著，她急急追逐他的腳步，他突然一把將她推開，眼神也變得淩厲起來。
——難道你還不清楚嗎，我們師徒情分已盡，不要叫我師父了！
“不，師父……不要！”小玉的眼角滴落淚水，她伸出手急急抓著，終於抓到一物，還是那樣熟悉的溫度，終於讓她心安下來。
還好你沒走，還好你沒有丟下小玉……
“既然你那麼喜歡他，又為何要來糾纏我呢？”那聲音帶著歎息，更多的是失落，他任由著她抓著手，而她也隻當這是一場夢境，牢牢抓著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