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池玉目送著他離開後,又坐回鏡台前,愛不釋手的摸著自己高挽的發髻,額前的劉海都被梳了上去,整個人看上去異常精神。
想到方才阿陵對自己說的話,蓮池玉臉色又發燙起來,期待著今夜的大婚,雖然沒有任何人參與,但隻要有他在,便已經足夠了。
蓮池玉深吸了一口氣,起身走向屋外,看著漫山遍野的海棠花,嫣紅的花瓣沾染了透瑩的露珠,似鑲進的琉璃珍珠,美的如臨夢境。
美麗的花海中浮起一抹嗜殺的氣息,“什麼人?”蓮池玉輕喝道,神色一改漫不經心,變得犀利如鋒,寂靜的山林裏風吹過沙沙作響。
對方潛藏在花海中,可惜已經被她察覺到,細小的聲音劃破浮動空氣,她側身偏舉手,掌中撰著一道細如手指的鞭,對方的操控者正在暗暗用力,鞭身被拉的繃直,好像再用力一點就會斷開。
還不現身?蓮池玉微微勾唇,從體內湧出的妖力灌注在鞭身上,借由鞭身猛地將對方的身影震出。
看見對方的身影出現,蓮池玉湊過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膽子這麼大,敢在她麵前造次。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我是迫不得已的。”一個哭喪著臉的女子蹲在地上,瑟瑟發抖著。
“不殺你?那你倒是給我個不殺你的理由啊。”話落音,蓮池玉已經鬆開了鞭身,居高臨下看著她,那微笑揚著幾分高深莫測。
“我是被人脅迫的,她讓我這麼做的,還讓我把一樣東西帶給你。”那個女子把懷裏的東西小心翼翼拿出來,交在她手裏,忙說道:“這就是她要我給你的東西,還說隻要把你帶過去的話,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哦,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熱情的邀請我。”
女子交到她手中的是一塊金靈引(一種特殊的容器,將想要轉告的話用法力封存在容器裏,等到接信人的手中,同樣要以妖力打開),蓮池玉對著手中的金靈引拂袖,一道道金色的字體從金靈引種飄出來,映射在半空中。
蓮池玉一字一句認真看完,逐而緊咬著下唇,眼裏的怒火幾乎要把人燒的殆盡。
這該死的棠月!她還沒找她算賬,她倒自己找上門來了,竟然還用玉北卿來威脅她,讓她獨自前去赴約,此刻心中的磅礴怒火,已經到了她不能容忍的境地了!
可是很快她又冷靜下來,棠月真的將玉北卿囚禁了嗎,按理說若是有蒼鸞在的話,就算打不過她至少也能脫身吧,還是說這就是棠月引她前去的詭計……
發現蓮池玉深思的模樣,女子又將一物拿出,解釋地說道:“她還說了一句話,若是你不相信的話,隻要拿出這個東西,你就會知道了。”
蓮池玉看到看到她手中之物時,不禁驚呼出聲,顯然是驚訝至及,隱然帶著一絲恐懼。
這不就是她送給他的傳音海螺嗎,她記得這巴掌大的藍色海螺,絕對不可能有錯,玉北卿真的被她囚禁了!
眼前所見的事實,令她收回了所有的猜測,心如墜下冰窖冷硬,握著傳音海螺的手緊了幾分:“她到底想做什麼?!”
“我真的不知道,她給我下的最後一個命令,是讓我把你帶過去。”說著,那女子的身形,慢慢變化成飛鳥的模樣,拍打著翅膀低旋在半空中,回首看著蓮池玉說道:“大人你快坐到我的背上來,我接你過去吧。”
她清冷的雙眸中,似是掩著難解的思緒,待長睫無聲一抬,卻又分明恢複了冷淡,“不行……”
今日是她與阿陵的大婚之日,要是她現在離開了,那他一個人該怎麼辦,而且她答應過他,絕對不會再離開的。
至於玉北卿的事情,棠月既然用他來威脅自己,那就說明他現在還好好的,應該沒有事。那她就等阿陵回來,完成這場婚事之後,再去找棠月算賬。
飛鳥那細小的眼珠轉動,透露出著急的神情,更加盡力遊說著她。
“可是大人,她說你要是不去的話,來日一定會後悔的。”飛鳥垂下腦袋,畏縮地說道:“我也不想回去,可是我的內丹還在她手裏,隻要我完成任務的話,她就會把內丹還給我了。”
“一定會後悔,她是這麼說的?”蓮池玉眼裏迅速閃過絲複雜的情緒,她抬頭看著深藍夜幕的天空,那雙洋溢著柔情的雙眸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是,我早就瘋了,不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去做。阿玉,我想和你走完這一輩子。
——你真的將這一切都忘了,可我們不是說好了,不會丟下彼此嗎?阿玉,我等了你七萬年啊……
——喜傷心,怒傷肝,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阿玉,你猜我是哪一種?
“玉北卿……”她輕微呢喃著,歎氣著,包含難以察覺的關心。
雖然他們之間有過仇恨,有過誤會,可是在她的心裏,那道隔閡已經消除,那個謫仙般的玉北卿,是她的好朋友,亦是她的救命恩人。
他早已經不是在仙界的那個,高高在上不通人情的玉北卿,現在他身上剩下的,隻有一身的病痛,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在他寒冰訣發作的時候,沒有人陪伴在他身邊,獨自承受萬般痛苦的樣子。
那痛苦低吟的聲音仿佛縈繞在耳畔,蓮池玉哆嗦了一下身體,心口竟不能自持得湧出一陣陣心疼。
他身上已經沒有半點本源,根本無法保護自己了,她怎麼能讓那樣虛弱的他,再置身於危險之中,更不想因為她和棠月之間的仇恨,而害的玉北卿屍骨無存!
她得美眸中已然多了一抹猩紅,掐的掌心都出血了,卻仍是不肯移動分毫,而她心頭得憤怒早已如海水一般凶猛得翻滾著。
棠月,棠月……我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可是……她已經將玉北卿牽累了,不能讓阿陵為她深陷險境了,更何況她向來不是怕死的人,哪怕這一去九死一生,她也沒有絲毫畏懼。
她默然的轉過身,看向漫山遍野的秀麗海棠,眼中深紅的顏色,仿佛化作無形的利刃,刺痛了她得五髒六腑。
這輩子,她隻想和一個人永遠的走下去,而這個人,是司長陵。
終於可以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成為他唯一的妻子,和他攜手共度一生,然而這樣的美好,卻終究不是她能夠擁有的。
在這頃刻之間,她已然下定決心,要獨自前往將玉北卿救出來,所以不管他是否同意,她今日一定要去,因為她賭不起玉北卿的命,倒不如不見的好。
“你在這等一會兒,我隨後便會和你離開。”蓮池玉對飛鳥說完,便向著屋門走去,即便不見麵,有些事情卻是一定要做的。
走到屋中,周圍依舊是精心布置過的,為了這一場大婚,他為她準備了這麼多東西,便是看一眼也讓她心滿意足了。
蓮池玉最後看向鏡中的自己,豔麗而又莊重的打扮,尤其是發間那根玉簪,更加襯托了她的美麗,她伸手取下那隻玉簪,任由一頭雪發散落,轉而小心翼翼的放在妝奩裏。
“阿陵,我一定會回來,你再等我一下。”蓮池玉想了想,又將金靈引留下,將剩下想說的話也一並封存進去,這樣等他回來,便會知道自己離開的緣由。
“她這麼急著找我,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她,走吧。”旋身躍到飛鳥的背上,嘴角的弧度不斷擴大,隻有那眼裏的冷寒比那雪更加冷凍。
飛鳥引頸長嘶,聲音洪亮,旋即拍打著翅膀載著她飛上雲空,兩旁不時有涼風吹過,輕輕揚起她的發絲,她抿唇展顏,是誓在必得的堅定目光。
整片山林中回蕩著鳥聲嘶鳴,一抹水藍色的身影駕著坐騎降落,在嘶鳴聲傳入他的耳畔時,他陷入沉思,眉宇間隱隱帶著複雜心緒。
是他聽錯了嗎?這裏怎麼會有鳥鳴聲,而且聲音如此洪亮,在他視線落到手中的東西時,神色慢慢變得柔和,泛著水澤的薄唇微微勾勒出心跳加速的迷人笑容。
“阿蓮。”他走進屋中,滿目的胭脂色首先映入他的眼簾,隨即是海棠花的清新氣息淡淡縈繞著他鼻腔。
視線所及之處,沒有心目中期待的身影,他怔住了,湛藍的眸中仿佛被一層灰色蒙蔽,顯得暗沉無比。
“阿蓮,你在哪裏,快點出來,不許躲著我。”司長陵急切搜尋著一切能感知的氣息,無比急切地說道:“我帶東西回來了,是給你的。”
回答他的仍然是無聲的寂靜,他聽見心底破裂的聲音,他聽見心裏恐懼的喧囂,一點一點的積壓,一點一點的要將他窒息掉。
那眼神分明是已經到了絕望的極限,可是他卻強扯出一抹笑顏,低咽地說道:“你不是說想要的嗎,為什麼還不出來拿走它?”
終於,在他仔細的搜尋下,發現了那塊金靈引,還有那分明擺弄過的妝奩,輕輕的打開,裏麵是他親手為她綰發用的玉簪,他的眸光顫了顫,全身失去氣力,再也無法承受任何東西。
一對精致的木偶應聲落下,重重摔在了地麵,依稀可見那木偶身後還刻著一對名字,卻終於在翻滾的途中,壓在了灰塵中。
“阿蓮!”
一聲嘶吼之後,是有些呆滯的眼神,轉而是無盡的淚水,蓮池玉,你還是騙了我!
你說過不會再離開,你說過會等我回來,你騙了我!
“阿蓮……”他握著玉簪慢慢垂下頭,仿佛被抹去了靈魂,湛藍的眸中無聲滑落著清冷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