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很快便會回來嗎,為何會這樣……”嗚咽一聲,眼瞳浮上一層讓人心碎的薄霧,聲音無比的淒涼。
“師父!”
仰天長嘯之後,轉而是無盡的淚水,眉心間隱隱顯出幽藍的印記,那穿透天空的月白光華,亦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瞬間照射進房屋中,藍色的硝煙在他身邊縈繞著。
冷風翻卷起他的青絲,露出精致蒼白的臉,一身青衣襯著雪白得襯衣,眉心已被那抹幽藍徹底占據,微閉的眼眸隱隱有淚痕溢出。
“那是……不可能,怎麼會有這樣的力量。”夜明珠的眸光顫了一下,眸色下有一絲複雜,然而卻不敢說出自己想到的事情。
幾萬年前,它曾有幸見過上古神獸青龍,那便是它們的祖先化身,它們蛟龍一族不過是青龍的分支,就像青丘的守護神獸蒼鸞,也是上古神獸鳳凰的分支。
傳聞上古神獸能化身成人,它們身上有著早已毀滅的神界力量,分別守護著凡間的四個方向。然而它卻在這個人的身上,感受到上古神獸的氣息,和青龍強大磅礴不同,那是一種浩瀚如星辰的力量,仿佛永遠也探不到盡頭。
司長陵低著頭,烏黑的頭發在柔光之下,宛若泄下的月華落在肩頭,他的手掌中,還緊緊攥著那藍色的銀鈴,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阿陵,別怕……”蓮池玉默默的念著這一句話,顫抖的唇發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黑色的鮮血從嘴角溢出。
“我知道你命硬,可今日無論如何,你都要死在這裏。”棠月將那把刺在她胸膛的劍器,扣得更緊,鮮血染紅了劍刃,她卻猙獰的笑著。
“咳咳咳……”強撐的意誌終究抵不過心口傳來的鈍痛,血液浸透了身下的竹葉,唇裏的腥鹹不斷的湧出,她嘴角卻揚起微諷的笑意。
這諷刺的笑容如同一片輕飄飄的葉,恰到好處轟然壓垮了棠月的理智,她不免一下怒從心頭起,氣憤得要親手將她掐死。
然而還未來得及靠近時,那如颶風的火焰毫無征兆出現,朝著她迎麵衝擊,棠月瞪大眼不可置信看著這熟悉的攻勢,分明就是神獸蒼鸞的青蓮業火,凡人隻要沾上一角便會連魂魄也被燃滅,無法再入地府輪回,然而這樣的火焰出現在這裏,那就代表著……
天穹流雲浮動,那人迎風立在蒼鸞的背上,火焰在他背後綻放著漫天紅蓮,一身素白的衣衫在緋紅之中顯得格外的刺目,墨色的發絲在風中恣意飛揚,那雙如墨玉般的眸子,深邃得像是寧靜的深海,容色秀雅溫和,然而眉間卻凝著讓人不敢正視的寒意。
“北卿,你怎麼知道……”
她妖豔的麵色頓時變得蒼白,看著那人逐步走來,像是踏在她心口一樣,沾著鮮血的手因為害怕隱隱發顫。
就在她想開口解釋時,就看見那把插在蓮池玉胸口的劍器,在他手底化成一片片紅色晶塵,然而等他小心翼翼將她抱起時,懷中女子蒼白的臉,已然失去最後一分血色,就連呼吸也即將隱入虛無。
他抱著她後背的手僵了一下,那雙墨玉的眸子看向掌中的血,一劍穿心……眼底瞬間蔓過驚慌,甚至於,第一次,棠月竟然聽到他的聲音在發抖:“阿玉,阿玉!”
“那個傷害過你的女人已經死了,往後你再也不用想她,她已經死了!”棠月衝過去抓住他的衣袖,悲淒的看著他,眼眶中溢出淚水大聲的哽咽道:“北卿,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才是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人啊!”
聽到她的叫喊,玉北卿臉上出現了片刻的木然,慢慢轉過視線,眸中終於映入她痛苦的臉,然而語調卻是格外的沉。
“你救過我,我不會殺你,這筆賬,往後兩清。”
“不行,你不能這樣對我,北卿,我這是在幫你啊,難道你就不恨她嗎?!”
他目光一凜,轉身便要抱著懷中的女子離開,棠月驚恐的忙要抓住他,卻被他冷漠的推開,無力的跌倒在地,摔在那一片被鮮血染紅的竹葉上。
看著他毫不留情的離開,駕著蒼鸞消失的身影,她淒涼一笑,猶如火焰中一朵獨自綻放的鳶尾,竟是那樣的孤寂與絕望。
“玉北卿,你覺得我癡心妄想,你又何嚐不是自欺欺人!”
玉北卿坐在蒼鸞背上,被風吹散的發絲猶如綢緞一樣裹在他的身上,將懷中的女子抱在懷裏,手輕顫的放在了她心口之上,用自己的本源替她愈合傷口,然而傷口已經無血。
從她傷口染上的血漬,在他素白的衣衫上開出一朵朵絢爛的花,旖旎的有些刺目。
“阿玉。”他輕輕的喊著她,語氣中有一絲悲淒:“不要離開我……”
可無論他怎麼喚著,懷中的女子都沒有反應。此時,他蜷縮起來,像一隻受傷的小獸那樣,緊緊的摟住她逐漸冰涼的身體,修長如玉的手指摩挲過,白皙手臂上的粉白傷痕。
那是蝕骨鞭帶給她的傷痕,在九幽台他恨不得將她殺死,以解縈繞在心頭的惡魘,可是如今他才明白過來,原來他根本就無法做到,即使自己深受折磨,也不想麵對失去她的絕望。
阿玉,你可知道,我有多少次在玉虛宮外守著你,念著你,就連你每一次來息華殿,我也都知曉。
可是我又無法釋然,你怎麼能將我封印在那裏,任由我被寒雪覆蓋,對你一點點失去信心,又怎能把我們的過去都忘了,可我最恨的人是自己,為什麼遲遲不能放下這份執念。
“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玉北卿深深的望著懷中人,然後低下頭,去吻她微涼的指尖,再抬眸時,眼底卻覆著一層淺淡的笑意。
哀哀鳴起的蒼鸞鳳吟,響徹天穹,連數十裏之外的人皆聽得一清二楚,那如泣如訴的聲音,仿佛是在呼喚著誰的魂靈歸來。
雲穀常年都在白霧的籠罩之下,猶如霧中的白日,朦朧卻又清晰。
此時陽光明媚,遠遠眺望去可見靈鳥停在抬起的白皙皓腕上,那身形依稀可見是個男子,他站在滿是繁花的古樹前,晨曦自葉間傾灑,斑駁映在他的身上,仿佛披了一層花影重疊的紗。
遠處是清澈見底的月湖,流雲在波光粼粼中倒映著影子,柔風吹起寬袖,男子徐徐轉過身,麵容如初,隻是白皙的臉隱隱有些透明,神色憔悴。
忽然憶起幾萬年前,那個女子也曾站在這裏看著遠方山巒,臉上綻著悅目笑顏,悠悠然對他說:“我看這裏被白霧繚繞,和仙境一樣,不如就叫它……雲穀吧。”這一幕記憶分外清晰,那美麗的笑靨仿佛尚在眼前。
“阿玉,好像這幾萬年,什麼都變了,可雲穀卻依然沒變,我想它在等你回來。”玉北卿伸手點過靈鳥的腦袋,眼眸裏仿佛漾開笑意:“你也該醒了對不對。”
像是極其喜愛這樣輕柔的撫摸,靈鳥在他的手上飛停幾回合,打著轉的想要更多的寵愛。
此時此刻,明亮的朝陽變換成霞光,柔和落在躺在軟塌的女子輪廓上,讓她原本有些失色的臉看起來十分的瑩潤,睫毛輕輕的顫了顫,許久睜開了眼睛。
目光逐漸清明,意識到周身的異樣,四周是陌生而又熟悉的環境,鼻間蕩漾著香花的氣息。然而她就是躺在這裏,做了一個難以蘇醒的夢嗎?
微凝著眉頭,扭頭看向外麵百花齊放的場麵,突然想起了什麼,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那裏曾被同為狐族的紅衣妖女用劍器刺穿過,可是在她探入自己的衣內時,發現那裏的傷口不見了,而且就連身上其他傷痕也消失了。
“怎麼回事,難道那個女人是我做夢幻想出來的?”
怎麼也無法相信的按住腦袋,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又是關於那個黑發女子的夢境,可是她能夠清晰的感應到,之前遇上她的事情真實發生過,對了,她叫什麼……棠月?
搖了搖自己的腦袋清醒幾分,她不管這麼多了,隻想趕緊離開這裏,然後去找阿陵,將自己安然無恙的消息告訴他。
然而在她剛準備下榻的時候,全身卻傳來酸軟的感覺,四肢異常的麻痹和僵硬,好像很久沒有動彈過,血液也變得不順暢了。
“你昏睡了整整三個月,才剛醒過來,我勸你還是不要亂動的好。”清脆的女聲傳來,嗓音稚嫩的如孩童一般。
蓮池玉揉了揉酸痛的雙腳,抬頭看向聲音來源,竟是個穿著白衣的女童,臉上滿是對她的不耐煩,好像在責怪她隨意走動,麻煩了她前來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