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城,長亭街,芙蓉酒樓前。
那道衝天而起的白光穿透雲層,如此神跡引得酒樓中的客人們,都紛紛跑出來觀望。
有人說,這是上天降下福澤,顯出得神跡,還有人說,這是有仙人下凡,降生前的征兆。
卻隻有臨近湖畔的攤販們,才驚詫的發現,那束刺眼的白光,分明是從灩水湖畔的中央出現,足足持續了半盞茶的時間,在雲層中消失殆盡。
眾人嘩然,然而此刻在酒樓中的一間雅閣內,兩人沉默無言的望著這一幕,任憑百姓們的歡呼喜悅聲再大,兩人也沒有絲毫動容。
終於,正端著精致茶杯的雪發女子,發出一聲苦悶的歎息,打破了這一陣窒息般的死寂。
“阿陵,是不是凡間的情愛,都這般難以如願。”
“他們……”他張著口,卻局促了,像又不知道說什麼似的,嘴角勾著像是很苦澀。若不是為了這件事,她便不會離開空憂穀,更不會被這俗世所牽絆,陷入哀愁中。
想到這裏,他驀然回過神,定定望向她說道:“師父,我們回空憂穀吧。”
“空憂穀啊……”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絲恍然。
隻要回到那個與世隔絕的山穀,就可以回歸之前的平靜生活,可是在白水城經曆的卻讓她意識到,人的性命是那麼的脆弱,轉瞬百年便會化為黃土白骨。
她可以等待百年容顏不老,可是阿陵和自己不一樣,他和常人一樣會有生老病死,卻要將一生葬送在空憂穀中,這對他來說真的是件好事嗎?
“阿陵,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情?”她目光轉向他,認真地問道。
“我……”他的腦海裏仿佛想起了什麼,還是被強製的壓了下去,隻是神色微變了幾分:“沒有,能陪著師父就好。”
“可是你的神情告訴我,你分明還有放不下的事情啊。”蓮池玉笑得格外溫柔,道:“說好得,可不能騙我啊。”
他怔了怔,眼神有些黯然的低頭,幹脆什麼也不說。
見狀,蓮池玉隻能放棄追問,眼眸眯成一條線,眸光審視般落在他的臉上,托著腮的手指輕輕的敲著臉:“那讓我猜猜,阿陵是不是在想親人。”
凝滯了許久的心緒在聽到這句話後,如同沉石落入深湖,猛地掀起狂瀾,令他驚異的連呼吸都頓了頓:“怎麼會……”
“阿陵為什麼要這樣隱藏自己的情緒,想念他們,就應該試著去找找啊。”蓮池玉望著他眼底流露出的深痛,讓她也跟著揪緊了心,急忙說道:“我知道有一個人,他一定知道你爹娘在什麼地方。”
“不用了,我答應過芸娘,不會……”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嘴唇卻沒有動。
“可我想知道的是你內心的想法,你不想再見到他們嗎,又為什麼為了別人委屈自己,而落下遺憾。”蓮池玉目光很專注地望著他說道。
阿陵,你那麼在乎芸娘,你知不知道,我也很在乎你,所以,不想讓你後悔。
“那不是別人,芸娘也是我的親人。”他用力攥緊了拳,又鬆開,微微垂下長睫複低聲道:“如果非要抉擇,我寧願隻認芸娘一個親人。
什麼為我好,什麼保護我,就是因為他們,我才要那麼艱難的躲著,裝作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的樣子,這就是他們給我的。”
“阿陵……”她望著臉色蒼白的他,眉間流露出一絲擔憂:“芸娘不是說過,他們是有苦衷,所以才沒能來找你,或許是,現在還沒到時候呢。”
“算了吧。”他苦澀的笑著,臉色更加蒼白,這神情比不笑還讓人難受:“就算沒有他們,我也一樣能活下去。”
蓮池玉神色微微一怔,無意瞟到他緊緊地攥著衣袖的手,指節蒼白,她詫異的抬頭見他抿著唇,眼底像是有什麼要盈出來。
連帶著心裏某一處也開始疼了起來,然而看到他令人心疼的神情,卻又不得不掩蓋下去。
“那也不能讓你受這樣的委屈,就讓師父去好了,師父一定替你把他們找出來,然後將事情問個清楚。”
聽聞這裏,他身子一震,好似被電擊中,眼底泛起不可置信的神情,凝望著她說道:“不行,這怎麼可以。”
“怎麼不行,師父疼徒弟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蓮池玉朝著他眨了眨眼,認真地說道:“放心吧,那人是我舊友,我將事情問個明白就回來,阿陵就在空憂穀等著我吧。”
“那也不行!”他捏緊衣袖,用幾乎是賭氣,又惱羞成怒的口氣厲聲叫道:“怎麼能背著我去找他們,而且還要把我一個人丟在空憂穀。”
“這是你答應芸娘的,又不是我答應的,所以阿陵不能去,我總能去吧。”蓮池玉又眨了眨眼睛,道:“我去幾日便會回來,真的。”
“你……”他身子頓時一僵,眼中湧起一陣憂慮,目光直直的看著她,唇輕輕的顫了顫,半響道:“我也去。”
“不行不行,這樣太勉強你了,更何況你不是答應了芸……”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那份憂慮褪去,卻又被倔強的神情取代。
許久,她輕輕歎息一聲,然後默然笑一下:“那好吧,這件事就這麼定了,誰都不許再反悔。”
司長陵嘴角抽搐一番,虧得方才還這麼一本正經,目的還不就是想拉著他一塊去。
那純真無害的妖美臉龐對著他,又加深了幾分笑意:“哎呀,就知道我的好徒兒舍不得師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