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施主,你與貧道間的糾葛,便該衝著貧道來,又何苦為難無辜的人,徒造殺孽。”灰衣道長淡淡道。
“嗬嗬,你這冷血無情的老道,也會懂得憐惜人命嗎?”他指尖凝著灰色的煙霧,再對著老道的方向一抬手,水青色的衣袂無風自動,如墨的眸底劃過一瞬寒光:“今日既然來了,誰都別再想離開!”
聽完兩人的話,站在湖邊的蓮池玉隻覺得心頭一震,她猜的果真沒錯,這人就是當年在灩水湖畔消失的白衣書生,他的名字叫——慕彥書。
可是當年的白衣書生,為何會變成如今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他身上的死氣又是從何而來?
看來一切的答案,還是要從他身上才能尋出,蓮池玉決定暫時先觀望一陣,以逸待勞,等時機一到再出手。
“她是妖物,本就不該存在於世上的妖物,又怎能與凡人共結連理,生兒育女。”灰衣道長揮拂衣袖,神情肅穆:“慕施主不若即刻回頭,放下執念,一切還來得及。”
“住口,你這不懂情愛,不分是非的妖道,有什麼資格來勸我回頭。我這一生的執念,便是用你這妖道的血,來祭奠清若的亡魂!”他怒喝一聲,身形隱沒在虛無中。
頃刻之間,那從湖畔中央掀起的滔天巨浪,卷起白色的泡沫,遮天蔽日,翻湧的浪花之上是長身直立的青衣人。
灰衣老道麵色凝重的長歎口氣,終於放棄挽勸,從衣襟裏摸出幾張朱砂黃符,翻手祭出,黃符上的繁瑣金紋立刻飛上半空,旋轉著圍成一道金色屏障,向著慕彥書飛去。
他凝眸,任屏障在自己周身旋飛,抬起指尖放在屏障上,低低念了聲,屏障上蔓延開金色的裂紋,瞬間碎於半空中,化為粉塵。然而竟在那屏障粉碎後,剩下的黃符迅速朝著他飛去。
慕彥書大吃一驚,急急的出手打落幾道黃符,卻遂不及防的被其中一道貼中肩側,彈指一刹那間,一縷灰色煙霧從他的眉心迅速湧出,沒入了天際不見蹤影。
已然失去操縱的身影急急下墜,卻在臨落湖麵時,被一隻白皙的手拉住手腕。被風吹過的黑色衣袍獵獵作響,蓮池玉將他拖入自己懷中,飛向岸邊,落在古樹邊。
夕陽的餘暉漸漸沉沒在遠處的景色中,整個湖畔如同裹了一層朦朧的雲霧,仿若與世隔絕。
“阿陵,對不起,是師父不好,我沒用……”她緊緊牽著他的手,心底滿是自責。
要不是她一時大意,沒有察覺到慕彥書的意圖,也不會讓阿陵跟著受罪,萬幸的是,他終於好好的回來了。
“施主不必恐慌,貧道已替他驅趕體內魔物,隻要休息片刻便沒事了。”灰衣老道說完,轉身便準備離去。
“道長且慢,你說,方才那團灰色的煙霧是魔物?”蓮池玉抬起頭,詫異地問道。
“不錯,他本是一介凡人,後來竟修煉起魔功,屠戮百姓,殘害生靈。”灰衣老道眉宇緊鎖,無奈地說道:“沒想到貧道一念之差,竟間接害了這麼多無辜百姓。”
想起那個故事中的白衣書生,他雖然清高孤傲不願隨俗浮沉,到底還有良知尚存。可如今徹底墮入魔道中,備受著心中折磨,值得嗎?
難道這就是世間所說的情?芸娘的執著等待,灩鬼的人鬼殊途,白衣書生的癡情入魔,皆是為了這一分情念。
蓮池玉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懂了,可現在她又迷茫了,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不知道長,決定如何處置他?”蓮池玉平靜詢問道。
“貧道會在此駐留三日,在白水城中布下天羅地網,縱然他有通天本領,這一次也逃不過貧道的殺陣。”說著,灰衣道長的眼底閃過了一絲戾氣。
“那一切勞煩道長了……”就算沒有這三日,芸娘也等不到多久了,她務必要把慕彥書找出來,隻是阿陵的傷也不能耽擱,她要帶他回去療傷。
“貧道告辭。”灰衣道長不再多言,幹脆離開,這一去,三日後,怕又是要迎來一場腥風血雨了。
蓮池玉回過神來,望著懷中的人,心中凝著的鬱結,一寸寸的柔化了。
“阿陵,為什麼他們彼此愛的這麼艱難,卻還是不願放棄呢?”
“阿陵,我不明白,為什麼人與妖不能在一起,他們做錯了什麼?”
“阿陵,我們不會有這一天吧?你說過,要一直陪著我……”
此時,輕風拂過,那雙墨玉般的眸子緩緩睜開,眼底閃爍著一點亮光,襯得滿目景色都明媚起來,他眉眼柔和,靜靜的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