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無人能醫

從客棧離開,也不知到了何處,蓮池玉隱隱感到有一絲不適,但也隻是不適,並沒有對她造成威脅。

隻是越往深處走,這種感覺就越強烈。蓮池玉有些擔憂的望了身邊人一眼,司長陵並無任何異常反應,難道說,這股氣息隻針對修煉的人?

不過是一座獨居的小院,他推開厚重的院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很大的庭院,有竹橋假山,也有荷塘燈火,看起來得十分雅致。

司長陵並不多停留,隻身走入院內的房間裏,撲麵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死氣,蓮池玉才踏入房門就已被那絲絲死氣纏身,雙腳動彈不得,虧得隻是個障眼法,手指微動便悄然無息化解了。

一隻瘦削素淨的手從幔帳內探了出來,司長陵立即以掌握住,眼底一片凝重:“芸娘,長陵回來了。”

“長陵……”女子沉靜的嗓音從帳內傳來,另一隻手掀起幔帳,露出一張臉色微白的美麗臉龐,隻是氣質涼薄,冰冷得很。

蓮池玉不禁沉思,被稱為芸娘的女子甚是年輕貌美,完全不輸於那些正值芳齡的大家閨秀,倘若她這麼年輕,那她收養司長陵時,又是什麼年紀了?

那女子幹咳了幾聲,略帶疏離的眼神向她望來,不動聲色問道:“這位是……?”

“她是長陵的師父,有她出手相助,芸娘,這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司長陵說話時,目光中除了認真與果斷之外,別無他物。

芸娘聽得這樣的解釋,卻是一笑,將他輕輕推開,反而望著蓮池玉說道:“既然如此,長陵你便先出去等著吧,我想與你這位師父單獨聊聊。”

司長陵微怔住,眉間含著些許遲疑之色,默然地向蓮池玉望過去:“可是……”

“沒關係,阿陵你出去吧,為師也正想與她聊聊呢。”打斷他的話,蓮池玉走上前一步,挑了處幹淨的地方坐下,抬起的冷豔的麵容,盡是嫵媚多姿的笑顏。

司長陵沉默了一刻,見兩人是打定主意要撇開他,索性也不多言,轉身便合上了房門,將話語權交回兩人身上。

蓮池玉與芸娘靜靜對視了一陣,驀然緩和了方才漫不經心的笑意,然後漸漸褪去,換作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沉寂。

“你知不知道,這死氣已侵入你的腓腹,再不久就要滲透你的血脈了。”蓮池玉微蹙起眉頭,麵色微凝:“你打算瞞他到何時,你這心病,世上已無人能醫。”

芸娘從絲綢床單下取出一支竹笛,蓮池玉遠遠看著,便知道這做工精細的竹笛絕非俗物,然後她蒼白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不錯,我本是蒼秋山中的一隻貓妖,修行千年才幸得天地靈氣相助,化為人形。”

“我自收養長陵起,到如今已有十年光景,他自幼聰慧過人,無需我憂心,便能照料自己生計。可我卻不放心,如今他既有意拜你為師,那日後,也請你好好待他。”

“你大可放心好了,往後有我在一日,定不會讓他受欺負。隻是,我答應過阿陵,會盡力替你治病,所以你總要告訴我,你這一身稱不上是病的傷,究竟是何原由吧?”蓮池玉無奈道。

“原由?”芸娘怔怔念了一句,透過窗欞的微風吹來,拂過那三千青絲。半晌,女子緩緩綻開的笑意嫣然,無聲漫開一種清冷之意,慢慢便滲入了骨。

“一年前,我在白水城中遇到一個男子,他容貌俊逸才氣過人,是個正人君子,我初嚐情愛,卻又擔心自己身份會被他知曉,一直心懷不安,索性一連幾月過去,他並未察覺。

我原以為我找到了心中所盼之人,能與他共度一生,可是他為我許下十裏紅妝,卻並非真心愛我,而是……”

昏暗的燭火搖曳,映得房內也一片暗色。蓮池玉企圖從那隔霧的目光中,尋找到一絲哀慟的意味,卻什麼也沒尋到,果然,已經被挖了心的人,便不會再有感情了嗎?

芸娘的嘴角似滲開了血跡,她神色痛苦的捂住心口喘著氣,將那隻沾滿血的竹笛,顫抖著放在嘴邊兒輕輕吹了幾聲,驀然含著淚緩緩閉上眼。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她倚在枕邊,淚水淌過臉頰,落入寂然中。良久,像是再沒了聲息,隻剩下一隻握著竹笛的手輕輕揚起,朱唇微動:“我已時日無多,卻有塵願未了,

不知姑娘可否能替我了卻這殘夢?”

“你要我如何幫你?”蓮池玉輕聲問道。

“倘若你在灩水湖畔,遇見一個叫慕彥書的人,便將此物交與他。”那隻手向她伸來,卻是顫巍巍得,將那染血的竹笛放在了蓮池玉的掌中,笑意淒涼:“看來我這一生始於長情,卻終是自欺欺人,半生皆錯。可相思入骨,舍不得,放不下,隻盼此情長留,生死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