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池玉從沉睡百年的軟塌上蘇醒,繞在衣袂邊的白發垂落下來,雙眸嫵媚動人宛似光芒流轉著,越發襯得這張玉雕粉琢的容貌媚惑。
她生來便是一頭雪白妖狐,修煉萬年才有這副化了形的模樣,自是喜愛的緊。穿得戴的都是最好得物什,絕不虧待自己。
要知道,塗山狐族的宗旨向來就以作妖為榮,美貌是她們的畢生追求。所以她琢磨著這過了百八十年的,是該去出去作孽了,免得整日在玉虛宮深居簡出,遭人忘卻還有她這麼一號人物。
然抬腳剛踏出玉虛宮一步,一名仙童立在眼前,甚為不滿地打量她:“這位仙子,若是想拜訪我們上仙,還請報上仙號來,讓月溪代為通報。”
蓮池玉一個踉蹌,心裏微酸,這一睡滄海桑田,連守殿人都將她給忘了,無奈捏起自己漂亮的下頜冥思苦想:“仙號啊,容我想想。”
女仙童又仔細瞧著,眼前這位白發黑服麵容絕美的人,隱約能摸出點上仙的氣質,再加之蓮池玉氣定神閑的神態……
方才還擰緊得眉,這小會兒跪倒在蓮池玉腳邊,語氣誠懇:“老祖宗!請恕月溪眼拙,竟一時未認出您的真容來。”
噗,老祖宗?隻聽見心底一聲聲清晰的回音‘老’‘老’……
蓮池玉心底腓腹,她離開塗山來到仙界不過十萬年,此時還是極為重視自己的美麗容貌,沒想到居然被人喊了一聲‘老祖宗’!
氣得蓮池玉差點嘔出血來,於是摸摸自己胸口長籲,笑容委實和善:“我不怪你,你既沒見過我,認不出也是應該的,起來吧。”
仙童受寵若驚抖了下身體,抬頭望著她,兩眼頓時閃爍著崇拜的光芒:“那老祖宗您這是準備去往何處,不如讓月溪為您引路吧。”
蓮池玉麵不改色說:“我隻是隨處走走,也不習慣有人跟隨,你若有心,便在玉虛宮內替我沏壺茶吧。”
仙童連忙應聲,還特別善意的提醒一句:“老祖宗慢走!”
蓮池玉又是一個踉蹌,隨即穩住身形,為了維持自己祖宗的形象,走路都帶著風,後來一想自己不是會飛嗎。
站在原地念了半天法訣,結果就是這一睡百年過去,她已然忘記怎麼飛了,便很沒麵子的拂了拂衣袖。
四處望了一眼,索性無人瞧見。於是便想,這樣走走也好。
依著記憶思索來,仙界這百年來果然沒什麼變化,花依舊是那顆花,樹依舊是那顆樹,就是修成精跑了也沒人過問。
說嚴肅點,她此番出行其次是閑遊,主要還是為了去偷瞧仙界第一美男——玉北卿。
玉北卿自飛升至仙界後,便成了不少仙子們的夢中情人,蓮池玉初遇見他時,隻見他一身出塵白衣袖手而立,一舉一動間靜默孤高,宛如不食煙火的神祇,引得蓮池玉忍不住輕揚口氣。
然那歎息聲尚且在唇齒間徘徊,卻見得他微微側目來,容貌是描述不出的謫仙姿色,令蓮池玉心神一震,為之傾心。
於是便有了今日偷窺這一遭,隻要往那殿外一站,神識探出,自然而然就能瞧見息華殿中的香豔畫麵。
懷著期待的心情快走到殿邊,蓮池玉卻發現了一絲不對勁,就在這片幾百年都沒變化的虛空上,凝著一道道濃鬱的陰雲,還有隱隱響起悶雷之聲。
她清楚記得,自己萬年前晉升上仙時,便是這幅光景,沒想到這才百年就有人晉升,真是後生可畏。
可是當不知是第幾道天雷降臨,劈向玉北卿所在的息華殿時,蓮池玉猛地反應過來,原來竟是玉北卿在曆劫?
蓮池玉想也不想闖入了息華殿中,發現玉北卿渾身浴血的躺在殿外,已是不省人事,著實將她嚇了一跳,飛身上前將玉北卿扶了起來,暖熱的溫度隔著染血的衣清晰地傳來,好在氣息尚穩定。
“糟糕,天雷劫未滅,若再來幾下,他定是受不住的。”眼看著下一道天雷恐怕是要朝著這邊劈落,蓮池玉不經思考便毅然決定,淩空躍起隻身立於虛空中。
陣陣悶雷中傳來聲聲清脆的銀鈴響動,黑色衣袂隨風搖曳,冷凝的狂風吹亂了玉簪綰起的雪白長發,卻並未顯出半分狼狽之色,揚起的雙手劃出一道藍色光芒籠罩著整個息華殿。
然,幾萬年沒怎麼動過法力的她,此刻連本源都祭出,才勉強抵擋這滾滾而來的天雷。
她擦了擦滿口被震出的鮮血,凝著眉頭,費力將玉北卿拖向息華殿內,他傷的極重,怕是一時半刻醒不過來,自然也無法照料自己。
蓮池玉發現自己當真是沒什麼出息,好好的玉虛宮不躺,跑來代他受這幾重天雷。
可若不是今日她湊巧遇上,玉北卿當真會被自己的天雷劫收走性命呢?於是忐忑地輕喚一聲他的名字。
“喂,玉北卿?”蓮池玉又覺得自己糊塗了,人都已經重傷昏迷了,還怎麼醒的過來應她一聲。
便不出聲,靜靜等待,思緒飄著,便免不得胡思亂想,望著昏暗燭火下照映的雋逸臉龐,眉眼都是那樣好看,如是這世間望不到的絕景。
可景色再美,此刻也是暮氣沉沉,沒有蘇醒的跡象。這讓蓮池玉不得不煞費苦心地想辦法,最後總算是想出個主意來——若是將修為渡些給他,也許他的傷勢會痊愈一些。
要說修為也不是白渡的,此時蓮池玉已經考慮起,等玉北卿醒來之後,會是如何感謝她的場麵。
蓮池玉徐徐納氣,手中凝起的本源光芒緩緩渡入他的體內。她活了上萬年,自有意識以來便開始自主修煉,這點修為的流失對她來說算不得什麼。
之後又不知過了多久,蓮池玉一連渡了幾千年修為,也沒見他有反應,真正是苦惱至極。
難道他不僅有外傷,還有內傷未愈?蓮池玉隻好握住他的手掌,觸及竟是那樣冰涼。
當她的神識探過他的身體各處,卻並沒有發現什麼內傷。奇怪,那玉北卿怎麼還不醒呢?
“蓮池玉,你在做什麼!”冷漠的聲音忽然傳入耳畔,令蓮池玉一下沒反應過來,反被玉北卿嫌惡的甩開了觸碰的手,神情冰冷的與她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