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前世今生多磨難

就算是她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就算是敵人曾經讓她看到骨子裏。

師父,也請不要輸,這是鏡台最後的尊嚴了,師父,拜托你!

話音一落,渾身沉重的痛感盡數消散,似是有一股力量從身體裏剝離出來了一般,鏡台覺得自己的身子越來越輕,越來越飄。殘留的精力甚至支撐著手臂都是妄想,鏡台心裏明白,這大限是真的到了。

這一次,她是真的一絲力氣都沒有了,殘存的一絲念想裏,也能想象得到,抱著自己的那個人,定是滿臉痛苦的表情。

無克,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原諒你。

可是還好,認識你的這麼多日子以來,我的恨,也就隻有一天。

嘴角蠕動,那是鏡台留給無克的最後一句話。

無克,下輩子,不要讓我遇到你。

天地失色,百花凋零,那黑衣男子懷中的女孩,終究還是慢慢閉上了雙眼,失去了呼吸。而就在她徹底垂下手臂的那一刻,終於,那一副孩童的身子不再是困擾她的苦惱。

眾人淚目之下,小小的身體散發出淡紫色的熒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待視線再度清明之際,那張本是圓潤的小臉已經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棱角分明的少女臉龐,長長的眸線上睫毛濃密,可以想象,如果這雙眼睛睜開,該是擁有多麼絕世的美麗芳華。

可是,它卻沒有機會了。

四重天的情關,鏡台竟然在這樣的機遇之下,悄然破解。

無克抱著她,無語無淚,那般木然的表情,好似是無法接受事實一般,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她隻是睡了吧,隻是睡一小下,就像是昨天晚上一樣,休息好了,便又能活蹦亂跳地鬧他討她開心,襟著小鼻子,甜甜地叫他‘無克’。

周遭的哭聲絲毫不進耳朵,他的女孩兒沒有死,任憑他們怎麼反應,她就是沒有死,她還可以回來。

如果她自己不回來,他便踏遍這萬裏河山,上天入地,也要將她尋回來,直到死那一天為止。

五百年前的記憶到這戛然而止,不斷播放的畫麵因為死亡而沒再繼續。

原來,我不隻是一個被師父撿到的苦命孩子,也注定不可能隻是洝水縣裏那個平平凡凡的女捕快。

無克,見萸,師父,葉饒,浚桓,老爺子......原來,在我們之間,還有這樣一段轟轟烈烈的過去在攪合。

怪不得無克和浚桓一直在說,我有沒有想起來過去的事情。這一段被丟下的過往,原來就是如此一段記憶啊......

我知道,前世的故事絕對沒有結束,不然,為什麼本該魂飛魄散的我,卻又能安然地活到了現在?而失去了記憶的我和見萸,究竟是被什麼剝奪了記憶的權利?

而且,五百年前,我和見萸都是花靈?那就是神仙了?而且我們倆愛的人最後都成為了我們的敵人?而且咱倆還都死了?真是夠悲慘了,當個神仙也能這麼倒黴。

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見萸,淚眼朦朧之中,那一張同樣掛滿了淚珠的臉龐,給這一份半信半疑畫上了句點。

那篤定的目光似是在說,不用懷疑,我們的記憶重疊得剛好,那便是必真無疑。那樣一段如書中記載的故事般跌宕起伏的故事,是真真切切地發生在我們身上的。

可是,我仍有些不甘心,就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一樣,那樣悲慘的下場,怎麼會是我呢?

而且......愛我如生命的無克,怎麼可能出賣我呢?他可是為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的啊。

“見萸,所以,無克真的背叛我們了?”

猶豫著開口,卻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

“沒錯。”

見萸定定地看著我,眸色複雜,有眼淚順著眼角在滑下。

這一份回憶的確太痛了,連看慣了生死的見萸都會哭得這般悲傷。不由得更加心酸一分,的確啊,遭最信任的人背叛,最後死於非命,好像真的不會再有命格比這更悲慘了。

我剛想開口安慰安慰她,卻隻聽得她又問了一句,“而且,你不覺得,桓宇神上的模樣,很眼熟?”

桓宇神上?我仔仔細細搜刮了一下腦內儲存著的人像信息,誒,好像真的很眼熟誒......可是到底像誰呢?卻是記不起來了。

“是啊,”我點點頭,應道,“可是想不出像誰了。”

見萸沒有應下這話,沉默了片刻,然後沉著臉小聲地說道,音量微如蚊蠅,“你將葉饒和劉浚桓的臉,放到一起。”

聞言,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了葉饒和浚桓的臉,從完全分開到慢慢重合,然後拚湊成一張完整的臉。

天哪!我一下子愣住,被這最後拚成的模樣嚇了一跳。

桓宇神上的臉分明就是這兩張臉拚在一起嘛!這是怎麼回事?這兩個人和桓宇神上有什麼關係嗎?!

不禁又想起了在押我入牢,那一襲青衫的冷漠淡然,以及之前的種種詭異經曆。

還有,曾經那一次夢中之夢,老爺子是怎樣置我們於死地,仍舊冰冷地曆曆在目。

一種不祥的預感正欲破殼而出,胸口傳來一陣抽抽的疼痛感,我伸手捂住,卻無法減輕一分。

在我回想起來的記憶裏,並沒有多少跟老爺子相關的內容,然而見萸跟我說過,我們的一切災難,都是老爺子一手造成的。

依稀可以分辨得出來,老爺子應該就是那個財神爺,雖然洝水縣的老爺子看起來要更年輕了許多,但是那眉眼之間的神態簡直如出一轍,不會有錯。

那麼,這一段糾葛裏麵,老爺子、葉饒和浚桓,又在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呢?

不解地望向見萸,其餘的事情我沒有參與,所以並不清楚。然而,她輕輕開口,卻講述了一段比我自己更加傷人心骨的前世。

“葉饒和劉浚桓,根本就同一個人。隻不過,五百年前,他答應過我,會有一個桓宇,是全心全意地愛我一個人。所以,在那場浩劫之後,他的靈魂一分為二。一個,化作了隻愛蕭見萸的葉饒;而另一個,揣著對蘇鏡台未滅的愛,化作了如今的劉浚桓。”

我目瞪口呆,對於這樣分裂的演變,有些無法消化。

也就是說,那個單純到有些白癡的葉饒,和狡猾如狐狸的劉浚桓,其實,都是五百年前的刑罰之神桓宇神上?

見萸的眼淚就沒有停下過,兩行輕印,像是在控訴那一段孤獨如萱草的煎熬。

原來,五百年前的那一場戰爭以我的死而草草告終,見萸告訴我,無克就那樣守著我的身體,施了法術讓它可以不會腐爛。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念著,整整一個月都沒有合眼,仿佛是怎麼都看不夠一般。

見萸說,無克、師父和桓宇神上想盡了一切辦法,都沒法聚起我的三魂七魄,眼見著這魂魄一絲一絲化解,然後融入空氣裏,他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個打擊太大,桓宇從此一蹶不振,再也沒有來找過蓮在的麻煩。當然,最後那一場大戰除外。

聽她這麼說,我問見萸,我現在不是好好的沒有魂飛魄散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見萸搖搖頭,讓我別插嘴,繼續聽她說下去。

既知讓我起死回生已是不可能,無克便更加看重這一副身軀,怕連最後的念想都沒有了。然而,法術可以維持身體不腐爛的功效畢竟有限,眼見著這身體的狀態越來越差,無克愈發保利。蓮在師父告訴他,南海海底有一塊千年玄冰,含於口中可以保持身體永不腐爛。如此,無克又施了法術在我身上,將我交與見萸和師父加以照料,然後便風雨兼程地前往南海,找尋千年寒冰。

似乎,在我的死麵前,所有的算計和仇恨都一筆勾銷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將剛剛發生過的事情都忘記了。

然而,發生就是發生了,怎麼可以當做不存在?見萸把這一筆筆的恨都記得清清楚楚,每個夜晚偷偷流下的眼淚,她發誓,都會成倍地報複回去。所以,見萸一方麵幫蓮在師父照料著允昌神上,一方麵開始以願意配合桓宇打擊蓮在為幌子,一點點打進他們那個背後團夥的內部。

師父曾經說過,見萸的血,是世上的至毒之物,而我的血,是世上不可多得的良藥。

所以,見萸就在尋找一個這樣的機會,可以用自己的血液,親自了斷了這些仇敵的性命,為我報仇。即便要背負罵名,即便可能會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

也就是那時,她才知道,所有這一切的幕後推手,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永遠笑容掛臉的財神吳衡神上。

見萸本來是打算著要將所有團夥成員都摸了個清楚,再挨個下手。她不想拖累師父,所以便沒有跟師父說明真相,這也是為什麼師父到最後都隻恨著桓宇一個人,而依舊將他的師兄吳衡神上,看做是他們倆可以求之一助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