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太過有悖於常理,一時間鏡台自己也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去形容。
“我到現在還沒怎麼弄懂,這通未之術到底是怎麼回事。”
鏡台往上抓了抓被子,這快要入秋的天氣,夜裏隱隱發亮。不過,貌似,她隻要知道別太濫用這個法術就可以了。
雖然鏡台的大腦構造從未讓見萸抱有任何希望,但是對於她這樣深刻的迷糊樣子,見萸表示非常鄙視,餘光掃了她一眼,輕輕吐出兩個字兒,“智商。”
鏡台不服,轉個身朝向她躺著,“真的真的,我是回到了好幾百年好幾千年前才見到的娘娘。”
那股奇幻感,已然曆曆在目,如今想來還是覺得神奇。
“她說,是她開啟了通未之術,召喚了未來的人回到她那個時代,然後才召回的我。”
見萸覺得,這被以前的時間召喚回去什麼的確實是有點神奇,“哦?”
“可是,明明是我先滴了血,然後才......”鏡台再次陷入了思緒的死結裏,怎麼也捋順不好,遂自暴自棄道,“哎呀我也說不清楚了,反正就是很混亂就是了。”
這算是什麼答案啊......見萸不滿道,“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哎呀見萸!”鏡台翻了個身子,朝見萸那個方向躺著,一把將人抱住,然後開始厚顏無恥地撒嬌,“見萸你不要總是這麼嫌棄我嘛,這樣我會當真的。”
見萸嫌棄地推了推她,奈何這塊狗皮膏藥卻黏得很,隻好作罷,卻沒有給她什麼好話聽,“盡情的當真吧。”
鏡台知道她是嘴硬心軟,“你這人真是......”
見萸知道她的正文已經說完,再說也隻剩些沒有營養的羅羅話,便打斷她道,“好了,我要睡了。”
“那好吧,”鏡台抱著見萸的一隻胳膊,合上眼,疲勞感才後知後覺地襲來。她打了一個哈欠,聲音含混,“說這麼多話,我也有點累了呢。”
那就快點睡吧。見萸看了一眼纏在自己手上的那塊狗皮膏藥,於靜夜無息中偷偷勾起了嘴角。
鏡台啊,你定是不知道的,能看到如今這樣單純的你,於我來說是一件多麼值得慶幸的事情。
鏡台啊,你可要記住了,蕭見萸永遠都不會嫌棄你,不僅僅是因為這幾百年的陪伴,隻要你是蘇鏡台,便足夠了。
一經波折,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現在,當初那兩個沒心沒肺的花靈已經再也尋不到身影,雖然這成長並非她們想要,該受的苦卻一樣都沒有少。
不過還好,眼下形勢正在好轉,師父知道了允昌神上的下落,鏡台也成功拿下了通未之術。風吹雨打了這麼久,還真是有點累了呢。快點好起來吧,希望不要再有什麼變故了才好。
許是這有了庇身之所的夜晚太過寧靜,又許是因為經曆了許久的動蕩終於可以得到片刻的安穩,這一夜姐妹兩人睡得極好,一覺睡了個大天亮,直到日上三竿,見萸才迷蒙著醒了過來。
好久沒有睡得這般踏實了啊......見萸抻了個懶腰,暖暖的陽光輕柔地撫上臉頰,讓人非常愜意。
剛想起身下床,卻突然發現身子怎的變得這般沉重,見萸往下一看,才發現某塊狗皮膏藥正枕在自己的肚子上,吧唧嘴正睡得香甜,雙手雙腳也沒閑著,四肢八達地將自己裹了個緊實。
見萸不自覺地皺起眉頭,這個睡相真是超出了她語言能夠形容的範圍啊......仙尊大人,你以後好自為之。
嫌棄歸嫌棄,見萸知道這個丫頭近日來為了通未之術的事情定是消耗了不少心力,身體心靈都極需好好休息一番才能緩過神來。見萸小心翼翼地放柔了動作,想要把這覆上來的雙手雙腳掰開放平,可哪知剛一碰到她,這人便幽幽轉醒,迷蒙著將眼睛扡開一條縫兒,啞啞地抱怨了一句,“幹嘛呀。”
嗬,合著她還不滿意了......見萸嘴角抽搐,一個氣衝麵門,便大手大腳地將這人從身上扒拉下去,徑自下了床。
反正也醒了,用不著再捏著哄著的。而身後那位確實也沒有負了她的念想,轉身抱起被子又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見萸洗漱完畢,回到屋子裏便看見床上那一坨,皺著眉想了想,最終放棄了了叫醒鏡台的念頭。
但是她卻沒閑著,作為一個勤奮的花靈,仙界的未來,睡得這麼晚才起怎麼可以呢。
見萸來到院子裏,想著抻抻筋,活動一下筋骨,然後把那幾本師父給她的經書熟讀一番。可還沒動上幾下,便隻見得仙尊大人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如沐春風的模樣。
“早啊!”
無克破天荒地主動朝見萸打了個招呼,讓見萸受寵若驚。這位冰山大人哪裏有這樣喜笑顏開的時候,即便是認識了這麼久,他見到自己也都隻是點點頭而已,今兒的太陽怎麼會打西邊出來呢。
如是想著,見萸沒敢怠慢,也笑著回應了一聲,“早啊仙尊大人。”
兩個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都是寡言少語的人,一時間沒什麼話說,都有些尷尬。於是,無克索性沒再多言語些什麼,徑自朝書房方向走了去,留見萸一個人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是自那日見萸奉師命,以‘送人’為名、行‘讀心’之實後,第一次與無克單獨相見。
無克並不知道見萸對自己使了讀心術,但見萸卻無法忘懷那一日自己的所見所聞。
那個人的心,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海,深邃的藍色摻雜著海鹽的白,鹹鹹的海風吹來一陣澀澀的心酸。
這個幻境是由無克的心境演變而生,一魚一鳥,都能反應出無克當下的心境。所以,見萸剛一踏入,便被這濃鬱的藍色渲染著,一道難過了幾分。
但是,隻有這一片海,要她怎麼去讀懂無克的心中所想呢。
見萸犯了難,想起師父對無克的懷疑,雖然她並沒有發現無克到底做過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情,但她知道,無克是師父的一塊心病。
讓見萸去探究一下無克心中所想,師父是抱著這樣的打算的:無克若是敵,那必然會和桓宇統一戰線,來跟他們討論鏡台和通未術,心中也必然會想著自己這方的計劃,所以自己去讀讀看,肯定能試出個一二來;而無克若是友,那麼與心上人分離之後,心中定是隻有離愁別緒和思念之苦,自己去探,也探不出別的。
從師父那隱忍的表情來看,見萸知道,即便他在懷疑在搖擺不定,心中卻還是將天平偏向了無克這一方。
畢竟是這麼多年的情誼啊,付之東流了著實可惜。
可是,隻有這一片海又能說明什麼呢?見萸向遠處眺望著,思緒也隨之放空成雲。
每一片幻境都隱含了它獨有的寓意。就好比師父心境,是自己獨立於那一片花田之中,舉目四望空無一人,便寓意著他的孤獨和害怕。
而這一片海,到底又有著怎樣的含義呢?
正當見萸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突然,海麵上出現一艘飄蕩著的小帆船。距離很遠,看著隻是一個小小的白點,在大朵大朵的浪花裏飄飄搖搖,讓人為之一驚。
見萸趕緊擦亮了眼睛朝遠處望去,細細地將那船打量了一番,而那船也在朝著岸邊的方向駛來,帶動起一道白白的浪花,越來越近。
隻是一艘普通的木質小船罷了,能有什麼稀奇的地方......見萸剛要收回目光,卻驀地一瞥,驚訝地發現了在船上掙紮著滑動木槳的那個人。
那一身黑衣的並不是別人,分明就是無克啊!!
見萸一驚,知道好戲即將上演,便屏住了呼吸,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那船和那人。
無克一個人在大浪裏弄帆前行,顯然有些吃力,既要平穩了船身,又要向前滑行,讓他有些應顧不暇。額角精亮,想是因為疲勞出了許多汗。
而在無克的心境裏,他自己隻是一個沒有法力的普通人,對於這樣棘手的旅程,他沒有任何捷徑可以走,隻能靠體力苦苦掙紮著。
這是代表什麼呢,他很辛苦他很累?見萸搖搖頭,否定了如此簡單的假設,一定還有什麼深層次的原因沒有被發掘出來。比如,為什麼無克的心裏,裝著一片海。
轉眼間,那小舟已經行近至眼前,靠近岸邊的海浪稍微平緩了一些,無克也省了力氣,麵色淡然,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竟然生出一絲笑意。他隻握了一隻槳在手裏輕輕劃著,不緊不慢,給另一個肩膀鬆鬆勁兒。
也是挺不容易的啊......見萸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在無克的心境裏,他是如此辛苦地活著。
正當她感慨之時,突然,見萸發現這仙尊大人頭上竟然破天荒地插了一根簪子,上麵鑲嵌了一塊盈盈剔透的碧玉,別在發髻之上顯得靈氣十足。
這仙尊大人有些不對勁兒啊,見萸納悶,往日裏,無論什麼樣的場合情景,無克都是一身肅消的黑衣,不帶絲毫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