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麼說了,但是,自己和他的關係也是有些尷尬的。
領著她們倆來到客房裏,因為這倆人堅持著要住在一個房間裏,便為她們挑了間大一些的。
看著兩個忙碌著整理的身影,無克有點擔心。這幾日他手裏有事情要處理,可能會照顧不到她們這邊。於是,無克叮囑了一句,“鏡台,這幾日若是桓宇來找你,你能不見便不要見。”
聞言,鏡台轉過身來,似是沒有反應過來一般,眼睛瞪得圓圓的,顯得有點呆萌,“怎麼了?”
“沒怎麼,”無克被她這幅可愛的模樣逗笑了,俏皮話隨口就說了出來,“你和別的男人說話,我吃醋。”
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絲顧慮,完全無視不遠處正任勞任怨鋪被子的見萸。
“什麼呀......”鏡台小跑著到無克麵前,照著那人的胸口就揮起了小粉拳頭,“你真是的,什麼話都說。”
見萸還在呢,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啊,多害羞呀。鏡台有點擔心見萸,卻抑製不住心裏的甜蜜,遂又捶了他一把,嬌嗔道,“討厭。”
對於鏡台時不時開啟的嬌羞模式,無克自是愛得不得了,聲音也不自覺地放柔,“聽話。”
真是太膩歪人......見萸聽不下去了,心裏噴火,幹咳了一聲以提醒兩個秀恩愛沒節操的。這一咳起了作用,成功地喚醒了鏡台那尚未泯滅的羞恥心。
“知道了知道了,”鏡台一急,便一門心思著把人往外攆,“你早點休息啊,我和見萸要睡了。”
說著,鏡台不由分說將無克往門外推去,然後把門一關,心下才稍微平靜了一些。看著那人映在門上的影子,知他定是還沒有走,便俏皮地說了一聲,“晚安啊仙尊大人。”
無克無奈,抬頭看了一眼皎潔如洗的月色,心裏暗道一聲,晚安啊,我親愛的小尾巴。
是夜,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兩個女孩仰麵躺在床上,均是無法入眠。這是她們離開家的第一個晚上,第一次沒有花香伴著入眠,總覺著缺了很多東西。
鏡台翻來覆去好幾個骨碌,卻還是睡不著。忽聞旁邊那人歎了一口氣,鏡台心下明了,原來睡不著的不隻她一個。
“見萸,見萸你睡了嗎?”
鏡台瞅了瞅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沒有。”
見萸沒有睜眼,卻還是應了她一聲。
就著這如水的月光,鏡台打開話匣子,將自己這些日子的遭遇和感受講給見萸聽。這一進去,隔了這麼久才出來,而這一出關又碰到這麼多變故。好多好多的事情,都沒有來得及跟她分享。鏡台一喜,沒睡著就好,自己有好多話想跟見萸說呢。
“見萸,你知道你今天有多帥嗎?那抬筆刷刷刷的樣子,簡直棒呆了!你肯定沒有看到嫦娥那一副吃癟的樣子,真是要多過癮有多過癮啊!!”
“嗯。”
“見萸,今天師父走了,你也很難過對不對。唉,好舍不得師父,也不知道他現在趕路趕到哪裏了,有沒有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唉,師父能順利救出允昌神上就好了,我現在就開始想師父了。”
“嗯。”
“見萸,你都不知道,我一個在幻境裏關著的時候,可苦了,也沒個人說話也沒個人聊天,就隻有我自己。我曾經還一度以為,這輩子就關在裏麵出不來了。”
“嗯。”
“見萸,我真的......”
幾乎是她一個人的自言自語。所有的話,見萸都是以一個簡簡單單的“嗯”字作為回應。
而,就在她又要開口說些什麼的什麼的時候,蕭見萸終於開了口。
“蘇鏡台,”黑暗中,一雙美目緩緩睜開,幽黑如暗夜寶石,“難過可以哭出來,在我麵前不用憋著。”
她實在受不了蘇鏡台那副強作開心的樣子,強顏歡笑的聲音聽著讓人難受,那丫頭還是缺心眼地笑著更好看。
師父走了,我們的家沒了,她明明是很難過的,不是嗎?
見萸這麼一說,鏡台仙逝愣了一下,然後梗著脖子憋憋嘴,沒有繼續說下去。
沉默了太久,安靜到似是在空氣中發酵成酸。就在見萸以為鏡台睡著了的時候,突然聽得她小聲地爭辯,“我,我沒有憋著......”
見萸是自己最親的人,連無克也沒法比的知根知底,她們相依為命走到現在,自己怎麼可能在她麵前有所隱瞞呢?
隻是不想讓她太難過了罷了,隻是想繼續插科打諢讓她開心一點罷了。蕭見萸就得嫌棄蘇鏡台,這個世界才是正常的。
見萸聽她小聲的爭辯,沒有應了這話去。鏡台卻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突然問道,“見萸你知道嗎,我的前世。”
前世?見萸心裏一沉,一提到鏡台的前世,她的腦海裏又浮現出幾百年前那個滿身是血的女人,那個和鏡台有著一樣臉龐的女人,卻是那般慘烈的下場。
姑且,便算作是她的前世吧。
可是,自己並沒有等那女人給見萸講述自己的故事,她知道的,也就隻有曾經那刺眼的血紅和奄奄一息的慘烈。而那一段連自己都不忍回顧的往事,她並不打算重口再提。
“不知道。”
見萸沒有跟鏡台提起那段悲傷的過往,有些事情,鏡台永遠都不需要知道,隻要自己不忘記便好。
聽了這樣的回答,鏡台有點失望,“這樣啊......我從有記憶開始,便是和你在一起了。我還以為,你會知道些什麼。”
見萸看她一眼,昏暗中,鏡台那滿是失望的神色十分清晰。
為什麼忽然提起這茬了?見萸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這窗外月亮太圓,讓鏡台想起了那個名叫諦顧的舊人。
“我去地府找通未玉的下落,然後遇到了一個人,他說他等了我很久很久,”說到這,鏡台有些哽咽,“可是見萸,我卻將他忘了。”
雖是無心,雖然愧疚,但是她沒法撒謊,自己確實是將這個忘得一幹二淨,徹徹底底。
聽鏡台這樣說,見萸又想起了那女人一席紅衣的模樣,和那種令人難忘的毅然決然。
見萸靜靜地聽著,依舊是沒有開口告訴她,前世的蘇鏡台,一定是愛慘了她口中的那個人,愛到恨了,才會在臨死關頭選擇決然的放手。
世道輪回,虧欠的總要償還。那男子前世欠了她一個安穩和永遠,這一世,便努力用自己的顛沛和孤寂還了她。都是應當的,沒什麼不對。
鏡台沉浸在溢滿的悲傷裏,沒有發現見萸也在晃神,又說道,“他說他不怪我,因為他曾經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所以這些都是他心甘情願要償還給我的。但是,我心裏就是難受,就是愧疚。”
然後,是鏡台小聲的啜泣著。見萸聽了,知道這丫頭又哭了,有些心疼。
今天,她們都流了太多的眼淚。
見萸伸手替鏡台擦了擦臉,問道,“那他現在人呢。”
鏡台沉默,想起這個心裏更酸,“他死了,為了幫我的通未之術。”
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寒針,毫不留情地紮進沉默的黑夜之中。
這個答案讓見萸始料未及,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能安慰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人總得往前看。”
“嗯。”鏡台點點頭,淚珠子仍舊止不住的往下掉,“話是這樣講了,但是心裏難免還是會不好受。”
那是自然的,人心都是肉長的,受人一絲恩惠尚且當銘記許久,感恩於心,何況,那是一條本該無邊無際的生命。
見萸輕聲又安慰道,“都會好的。”
風吹雨打了這麼久,還真是有點累了呢。快點好起來吧,她是,大家也是,不要再有什麼變故了。
見萸忽又笑了笑,如果真能這樣就好了。
“見萸......”鏡台又喚了她一聲,看那人轉過頭來,便開口道,“你猜我昨天見到了誰?!”
自愈能力這麼好真的合適嗎......見萸看著這丫頭淚水未幹的一臉天真,對於突變的畫風有些無奈。
剛剛還哭得像是此生再無眷戀了一般,把別人的悲傷心思都勾了出來,轉眼的工夫,人家自己已經脫胎換骨,又是一番新新氣象。
果然啊,智商低的人就是會比較開心嗎?
見萸看著她滿是期待的小眼神,麵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無克。”
“哎呀不是啦!”鏡台下意識地推搡了見萸一把,表示自己才沒有在開玩笑,“我昨天有見到女媧娘娘哦!”
見萸一驚,有點不大敢相信,“女媧娘娘?”
鏡台很滿意她這個反應,連忙點頭,“對啊對啊,是不是很神奇?!”
是挺神奇的,女媧娘娘不是仙逝了多年嗎?見萸問道,“你怎麼見到的?”
這個問題讓鏡台著了難,因為目前為止,她還在時間的漩渦邏輯裏爬不出來。
“這個......我也說不大明白。”
因為她自己尚未理解得透徹,又該怎麼跟見萸解釋呢?
這一切,確實發生得太快太突然,鏡台犯了難,撓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