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興師問罪

沈昌臨依舊沒有抬頭,但是已然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一般來說,喜歡他的人向他表白,都是希望得到什麼的。或是他這個人的注目,或者是將來的丞相夫人之位。所以他從來都不苦惱要如何拒絕她們。

或是禮貌的說立業之前沒有成家的想法,或是說在下才疏學淺,實在配不得姑娘,這樣也就拒絕了。

可是他要怎麼對安然說呢。安然現在不僅是他的主子,更是有夫之婦,她不希望從他身上得到什麼,他也就無從回絕。

“你為什麼不說話?”安然仔細的看著他,眼睛中閃著希冀的光芒——她多希望沈昌臨能真正抬起眼睛來好好看看她,不奢望他想對她皇姐一樣那麼親密,就隻像一個朋友那樣,好好的看看她。可是那個人,看似溫和卻實在冷情,若不是踩到禁區,是絕對不會露出真正的自己的。

安然太懂他。這幾年來她不止將金千眠的性格學的淋漓盡致,也將沈昌臨的一舉一動印在了腦海中。

“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沈昌臨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緩緩的抬起頭來,可是他的眼睛是冷的,語氣也平靜的像是在訴說一個事實:“臣能說聖上不該對臣說這句話。可是又覺得似乎應該聽下去,所以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你終於開始跟我好好說話了。”安然的眼睛裏浮現出微弱的笑意,俏皮的歪了歪頭,似乎是對這樣的沈昌臨很是滿意。

“我知道不該說,但是怎麼辦呢,我好想說。”她笑道:“我就是很喜歡你啊。從知道有你這個人存在開始,就那麼喜歡你了。”

說到喜歡,安然的眼睛裏幾乎要開出花來。她想起了努力學習變成另外一個人的那段日子。她要成為的那個人,經曆過那麼多她連想象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卻還能活的那麼好,不都是因為身邊有一個沈昌臨,她才能長成那個樣子嗎?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人曾經出現在她的生命中,那麼她一定會緊緊抓住他的手,死也不會放開的。

“臣不懂。”沈昌臨的眼中浮現出迷茫的神色,安然卻始終微笑著看他,執拗的道:“在我麵前不要用‘臣’來稱呼自己,不要對我這麼生疏好不好?”

沈昌臨的眼神有些躲閃,卻終究是妥協了:“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想告訴你,我有多喜歡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安然的臉上帶著沈昌臨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歡喜的笑,就好像是這幾句喜歡將她所有歡喜的心情都釋放了出來。

“但是我已經說明了很多次,我不會喜歡上你,亦不會嫁入皇室。”

“我都知道。但是我就是想告訴你啊,你已經不給我任何希望了,難道都不肯聽聽我有多喜歡你嗎?”

“你知道,我是個孤女,五年前被先皇選中進行特訓,聽你們的一切事情,學著變成金千眠。從那個時候我就開始喜歡你了,喜歡那個總會在金千眠難過的時候安慰她的人,喜歡那個麵上總是欺負她但卻是最真心為她的那個人……”安然笑了起來,卻是帶著諷刺的意思:“說到底,我和你之間,所有關係也隻是因為她,就算我刻意想要拋開她不談,又怎麼能?”

“你不必計較這麼多。”聽到金千眠的名字,沈昌臨卻有些釋然了:“以前的事情總會過去,現在隻有你才是曙國的皇,以後我會是曙國的丞相,我們兩個的命,已經綁在一起了。”

“可是你不願意啊,你不願意啊!”安然忽然喊出了聲來,紅著的眼睛幾乎要釀出眼淚來:“不管我怎麼像她,隻是因為我搶了她的位子,讓你沒辦法和她一起擁有這個曙國,所以你始終都是不願意的啊!”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小時候我挨餓挨凍,多希望有個人能抱住我,讓我不要哭,可是娘向來體弱,反而需要我來保護她,但是她好歹在我身邊,冷的時候也好兩個人抱著取暖啊,後來連娘都死了,我連可以保護的人都沒有了,我一個人在街頭上乞討,學會保護自己,可是我始終隻是一個人。後來被父皇收做了義女,但是他隻是讓我喊他作父皇,卻很少露麵。直到我從金千眠的故事中聽到了你,”安然直直的看著沈昌臨,眼神明亮的像是要發出光來:“我把你跟金千眠的故事都安在我的身上,慢慢幻想著如果我年少的時候有你陪著會是怎樣的不同。雖然我始終學不會金千眠那樣的開朗——其實我到現在還不明白,就算有你在身邊,但經曆了那麼多,她怎麼還是那副不經世事的樣子?”

“她哪裏是不經世事。”沈昌臨一哂:“如果真的像她那樣經曆過那麼多,就會懂得要自己疼愛自己,否則,她怎麼能忍住這一切,活到現在?”

安然定定的看著沈昌臨,也是一笑:“原來,最了解她的,還是你。”

沈昌臨隻笑著,不置一詞。

但是這已經是他跟安然獨自呆著的時候露出的第一個笑。

“所以,我要謝謝你,讓我喜歡你。”安然有些呆呆的看著他這抹來之不易的笑:“是因為喜歡你,我才能有信心熬過那幾年的日子,也有勇氣來到曙國,站在這裏,更是因為喜歡你,讓我有在這個位子站下去的決心,代替金千眠來,跟你一起看最繁盛的一個曙國。”

“好。”沈昌臨低頭對上她的眼睛,第一次在她眼前認真起來:“這也正是我想對你說的。”

“你下決心不再去尋找她了嗎?”安然又驚又喜,雖然知道沈昌臨會這樣根本不可能是為了自己,但是這樣一個承諾,已經讓她滿足。

“嗯。”沈昌臨點點頭,眼神忽然變得渺遠起來:“她想做的事情,我是向來不會阻攔的。這次……一定也是一樣。”

流焰和千眠回到妖宮之後,流焰顯然對她的不安又多了一層,晚上給她療完傷後也要硬抱著她睡。這種依賴倒是像剛回妖界的時候了,千眠摸著懷中那人寬厚的後背,思緒亂亂的。

也許對他們兩個來說,這樣已經是最好的了。他雖然依舊看不清自己的心,也無法拋棄帝王之道,但是他卻知道怎樣都不放開自己的手,無論如何都要把自己留在他身邊,她也已經放棄所有隻想要呆在他身邊。

就這樣相伴一生,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所以她湊近他的耳廓,輕聲道:“流焰,放心,我絕對絕對,絕對絕對不會離開你。”

懷中似乎早已經睡著的流焰睜開眼睛,將她抱得更緊,卻不做一言。

半響,已近夢境的千眠敏銳的感覺到周圍鼎沸起來的人聲,剛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流焰卻已經坐起了身子,皺眉問道:“什麼事?”

外間立刻有人回答:“回王上,是柔妃娘娘要見您,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

流焰倦極的揉了揉眉心,道:“夜深了,你去告訴她,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

千眠躺著看著他的背影,已經是偷偷的笑開。

他的眼神已經專注起來,根本已經是沒有睡意。畢竟柔妃向來識大體,必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才會深夜打擾,他會這樣說,隻不過是看柔妃的心意到底有多少而已。

果真,傳話的侍人走了,他卻並沒有躺下的意思。千眠索性也坐起身來,從後麵靠在他的背上。

“驚醒你了?”流焰包住她的手,柔聲問。

“反正你也不打算睡了。”千眠回答,感覺他握住自己的手更加緊了一些。

不管是同為一個王者,還是作為這些日子以來他的伴侶,她都已經太過了解他。

外間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這回已經帶了幾分慌亂:“王上,王上,柔妃娘娘說今晚一定要見到您,還說這件事情有關朱顏姑娘。”

流焰眸色一暗。他們今晚隻自己回來了,確實沒有去搜尋朱顏的消息。

“去看看吧。”他想轉身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了他前麵,笑著:“誰讓你把她忘在那裏了呢。”

“我怎麼會是把她忘在那裏。”流焰低下頭親了親她的手,雖然覺得她可能早就明了自己的用意,還是解釋了一通:“她太任性,該受點教訓了。”

“去吧。”千眠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南星會這麼晚來這裏找流焰,必然是要興師問罪了,她相信流焰一定也猜到了,但是她相信他啊,相信他絕對會護她周全。

“等我。”流焰看著她,但是隻是這樣短暫的分離似乎也足夠讓他不安,他湊過臉來,在她臉上印下幾個纏綿的吻,這才戀戀不舍的下床離開。

千眠又縮回被窩裏躺下,耳朵裏即便不願也充斥開來外間的聲音。今晚鵺為她療傷,所輸入她身體裏的那些能量讓她又耳聰目明起來,大概是天注定要讓她聽見這一切吧。

一片整齊的呼吸聲,柔妃不是自己來的。

“臣妾參見王上。”柔妃低身行禮,依舊端莊的姿勢中卻帶了幾分氣憤,流焰叫她起身,而後便一語不發的盯著她。

“王上,臣妾深夜來此,本是失禮,但是事關重大,臣妾實在不得不來,金淑媛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