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話想說嗎?”金陵風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神中是溫柔的問詢。
“啊?是、是……”金千影被嚇了一頓,腦子裏哪裏還記得什麼東西,可是自己老爹肯給自己這個機會肯定不是白給的,於是趕忙調整狀態,腦子裏轉了轉,問道:“既然父皇您……一直對曙光的事情了如指掌,那麼楚……”
說到這裏千影猶豫了一下,在自己的老爹跟前他還是不敢那麼口沒遮攔的,而且楚藏心那個長生不老的,頂著一張跟他差不多大的臉出來招搖,他都下不去那個嘴喊爹。
“喚他父君。”金陵風溫柔的囑咐了一句,又接口道:“你是想問我為何沒有在第一時間趕回來嗎?”
金千影點了點頭。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金陵風眼見著又要笑開。金千影有些震驚的看著,過去的二十年裏他的父皇好像笑的都沒有今晚一晚上的多啊。
“藏心太調皮了,”金陵風用滿是寵溺的語氣說道:“我們初識的時候他並沒有告知我他的身份,隻順口胡謅自己是什麼移魂宮的宮主,我便也信了。所以後來他不告而別之後,我一直在海韻大陸上搜尋這個移魂宮的消息,藏心來到曙光城的時候,我正巧發現了那個移魂宮,這兩個消息我辨不清真假,所以就一路把他們引到了曙光。”
得,感情您老還是兩頭抓。金千影深深的覺得自己老爹真是妥妥兒的弄權者。
“這樣啊……”金千影笑道:“我們還以為您不知道我父君過來了,所以才想出這一招來的呢。”
“影兒……”金陵風卻忽然歎了一口氣:“在父皇麵前,你到底還要隱瞞什麼呢?現在藏心也回來了,我們之後,就要好好的在一起過日子了。”
“那麼父皇,”金千影深吸一口氣,忽然變得無畏起來:“您知道皇妹離開皇宮發生了什麼事嗎?”
金陵風有些張口無言的意思,但更多的還是明了的感覺在臉上:“寡人就猜到,你會說這些。但是影兒,那個人對你來說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那個人?”金千影有些不讚同的皺眉:“當初兒臣知道父皇當年與父君還有皇後之間的糾葛之時,內心隻覺得對不起小眠!父皇不肯承認小眠是您的女兒,可是兒臣卻不得不承認,她始終都是兒臣的妹妹!”
“影兒!”金陵風有些嚴肅的皺了皺眉,又忽然想到什麼一樣的軟和了態度:“寡人知道你對她感情頗深。你到底想替她說什麼?”
“請父皇,”金千影拱手作揖,目光無比的堅定:“恢複她曙皇的位置,不要讓她再在外麵流浪了!”
“現今曙皇位置上坐著的,就是金千眠。”金陵風的語氣也很是堅定,隻在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臉色有些微微的不同。
“事情的始末父皇應該是最清楚的!”整片海韻大陸恐怕也隻有金千影敢這麼對金陵風說話了,他放下自己的雙手,直視著自己的父皇:“父皇覺得這些年來虧欠父君,所以才對我如此寵愛,但是小眠呢?她本什麼都沒有做錯!她也是父皇的女兒,為什麼她就要承受這些,到現在甚至連一個身份都沒有,父皇,就算你不顧念皇後,難道就從來沒有考慮過小眠嗎?”
“影兒,你說錯了。”提到當年之事,金陵風的表情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清:“寡人並不是因為覺得虧欠你父君才寵愛你,是藏心,他臨走前留下書信,要寡人好好照顧你,再加上寡人顧及到你是他辛辛苦苦生下的,才會對你憐愛幾分。至於你有沒有寡人的血脈,寡人根本不在乎。”
冰冷鋒利的話語從口中毫不猶豫的說出,金千影起先是一愣,而後便了然的笑開:“我知道的,如果你真的看重血緣,也不會那樣對小眠了。”
“是,”金陵風點頭承認,語氣中忽然夾帶了一點自嘲的意思:“你不曾被當做皇培養過,所以你不會知道,為王者,是必須要有一顆冷透的心的,是要任何人都闖不進去的。藏心他是個例外,但是也隻會有這樣一個意外。”
“至於金千眠她,居然到現在還沒有學會,這樣的人,怎配成為曙國的皇?”
“那是你在把王位塞給她的時候,順便將我也塞給了她!”金千影有些失控的大喊道。是啊,此時此刻他還要顧及什麼呢,以前他所存在的全部意義,不過是他父皇的心愛之人所留下的骨血,現在楚藏心回來了,他又何必再扮演一個兒子的角色呢?這場戲,對手早就比他早得多的抽身了啊。
“她不該成為皇,但是她最不該的,是生在皇室,生為你的女兒!”金千影的眼睛有些發紅,但是並不見淚水,像是從知曉真相的那一天起所積攢的所有怒氣統統都爆發了:“你隻會在自己思念他的時候來看我!但是是她一直陪在我的身邊,伴我長大!儲君不該有心,可是也是因為你沒了這顆心,才造就了今天這樣的局麵!當年之事誰有錯?誰都沒有錯!皇後愛你並沒有錯,父君回妖界也沒有錯,錯隻錯在,你的眼中始終隻有你自己!”
“影兒!”金陵風的臉色在他的怒吼之中越來越差,他的手緊緊的握著椅子的扶手,仿佛在極力忍耐自己的怒氣。金千影卻已經不在乎了,他仰起臉,滿是挑釁的看著把自己當做紀念品寵了十幾年的父皇。
“陵風?”卻有一聲迷糊的呼喊突然傳了進來,兩人皆是一愣。在金千影臉上的憤怒還沒有褪去之時,金陵風的表情已經完全柔和了下來。楚藏心從廂房走出,身上隻穿了件單衣,因為一直在揉眼睛走路還有些歪歪扭扭的,金陵風見狀,趕忙上去扶了他一把,有些責備的道:“大半夜的不睡覺你起來做什麼?也不披件衣服,當心著涼。”
“你不一樣也沒睡嘛。”楚藏心放下揉眼睛的手,這才在視線中看到了麵色不善的金千影,又看了看身邊的金陵風,好像是明白了點什麼,從金陵風的懷抱中掙紮出來,細長的鳳眼怒瞪著他:“我就說你怎麼還不睡覺!我都讓你不要找他們的麻煩了,你怎麼還是把他們找過來了?你去攻打什麼移魂宮的事情跟他們又沒有關係,難道還要四處說的?”
“不、不是這樣的……”見自家卿卿生氣,剛才還一臉怒容的金陵風馬上又是哄又是勸的:“我並沒有要責怪他們的意思,隻是影兒剛剛回來,我看到他便叫住他說了幾句話。”
“是這樣嗎?”楚藏心狐疑的看了一眼金陵風,又看了看臉色還是不怎麼好的金千影,幹脆走到金千影身邊,拍拍他的肩膀,道:“影兒,沒關係的,他要是還欺負你,爹給你做主!”
金千影看著麵前的楚藏心,實在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隻得沒什麼感情的扯了扯嘴角,順著答應了:“父君,真的沒什麼事,您還是跟父皇先回房休息吧。”
楚藏心還是有些狐疑,但是架不住後續的金陵風的攻勢,半推半抱的被運到了廂房門口,卻忽然聽見身後的金千影叫道:“父皇!”
是他先停了下來,身邊的金陵風才跟著停了。
“既然父皇不喜歡她,那就當做那是兒臣喜歡的一件物事吧,待兒臣此次把她找回來之後,她就隻是兒臣的,跟父皇再無關係。請父皇看在父君的麵子上,答應兒臣這個請求。”
楚藏心有些疑惑的看著金陵風的下顎,看他沉默著不說話,便伸出一根手指頭去戳了戳:“你倒是答應影兒啊,雖然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但是看起來蠻認真的,你快答應啊。”
“嗯嗯。”低頭給自己的卿卿回了個笑,金陵風沒有轉頭,隻道:“這枚棋子我既然已經棄之不用,就不會再有要她的念頭,隻是此事到底凶險,如若你碰到一點傷害,我還是不會讓你繼續。”
以前聽到這種不準自己受傷的話,金千影都會覺得很滿足,雖然自己被說是沒有母妃的孩子,但是他還有父皇真心實意的疼愛著他。現在聽來卻是赤裸裸的諷刺。這二十年的父子之情,在自己的“父皇”眼中,不過也是一枚棋子罷了,隻不過這枚棋子,代表了他的太多心血,他自己都不忍心扔掉傷害罷了。
“兒臣,謹遵父皇旨意。”拱手輕輕低頭,金千影很少在金陵風跟前行一個完整的禮,但是此時,他卻做得無比認真。
談何放肆,談何寵愛呢?
楚藏心聽出這兩人話語中的不對勁,對著金陵風的胸膛又是一陣戳,不樂意的瞪大了眼睛:“你到底在跟影兒說什麼?神神秘秘的,難道我不能聽嗎?”
“自然不是。”金陵風把楚藏心的手指包裹在裏頭:“不是你不能聽,是沒有必要罷了,一件小事,聽了也沒有多大意思的。”
“不,我要聽。”楚藏心倔強的抽出自己的手指頭來,眼神忽然間變得有些憂傷:“陵風,我這二十年的閉關並非是什麼都沒有想過。二十年對我來說也許不是很長,卻足夠我想明白一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