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流言

“前幾日在下向姑娘借來了朱雀翎,不才這幾天有了些研究,正趕上王上有恙,隻好將朱雀翎給他用了。在下知道那朱雀翎對姑娘來說很是重要,在下保證,一定會再尋一枝來還給姑娘的。”問月捧著茶杯喝了一口,平靜的開口說道,麵目之間看不出一點把人家的家傳寶物毀壞的歉意。

“不必了。”千眠也就懶得跟他裝什麼舍不得,隻是笑著擺擺手,道:“我這條命還是仰仗祭司大人才能留存到現在的吧?更何況那朱雀翎本是在下家傳之物,若不是那一枝也就沒了意思,沒必要非要尋回的。”

問月聽了她的話稍一躊躇,似乎下麵有些話有些難以啟齒。過了片刻才抬起臉來,麵色依舊是平靜的:“既然金姑娘已經知道現在的情況,也該知道自己不方便在妖界久待了。若是姑娘的身體無大礙的話,過幾日在下會負責將姑娘送回人間,也會保證姑娘,以後在人間一世衣食無憂。”

“嗬……”千眠晃了晃杯中的茶水,笑的有些嘲諷。怎麼妖族都愛跟她說什麼保她一生衣食無憂的話,她看起來就像是吃不飽肚子的人嗎?

“不瞞祭司大人,我這條命在人間也已經沒什麼用處了,隻是不知道天可憐見才沒有讓我早死。我來妖界之後的所作所為相信祭司大人也看的很是清楚,又何必——跟我說些我根本無意去做的事呢?”

“可是姑娘——”問月看她神色堅毅,張嘴還要再勸,千眠卻搖搖頭,執起眼前的茶盞喝了起來。問月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不再作聲。

千眠放下杯子,茶中所帶的苦澀在舌尖縈繞不去,可是她卻笑得分外的嬌俏:“若是祭司大人真的為了用了我家傳之物而內心有愧,不如便將另一件麒麟佩還予我。”

問月聞言,神色有些不好:“姑娘可是打算要與我妖界過不去?”

“自然不是。”千眠笑的有些像是在嘲笑問月的想法,但是很快便止了笑接口道:“我一個人類在妖界,手上總要有一件能夠防身的東西。祭司大人盡可放心,這是妖界,是他的世界,我是決意不會毀了他的東西的。”

最後這一句話說的堅毅,問月看著她,皺了眉頭,一時間竟再想不出要說些什麼。

“前些日子我也曾視祭司大人為知己,所以有些話我便提前說給祭司大人聽。”千眠摩挲著手裏的杯盞,眼神帶著堅定的看向他:“我即已是無用之人,便也不計較能活到幾時,隻是屬於我的東西,我是一定要拿回的。什麼理由,都不足以讓他從我身邊離開。”

問月看著她的眼睛,竟然不自覺的怔楞了半響。片刻過後,他執起眼前的杯盞,臉上掛上了一抹真心的笑,道:“那問月便以茶代酒,祝姑娘早日事成。”

千眠也舉杯,頗有些豪氣的仰頭灌下一口,茶水還留在嘴裏,卻聽對麵的問月有些失神的喃喃道:“王上……我也是很久沒有看到他有些感情了,或許有了心,對他來說,也算得上一件好事吧。永生的寂寞……畢竟苦澀。”

舌尖的苦忽然又強烈了許多。千眠強笑著抬頭看向問月,兩人又說了幾句宮中的情況,問月便起身告了辭。

隻是他最後那句話卻仿佛是魔音一般,在千眠的腦海中不斷回響。

永生的寂寞……

梧桐花開的時候便要開始賜火大典了。

賜火大典古已有之,在各國是遠比各項民俗節日更加重要的典禮。在清明這日,會有大臣到城外親自鑽木取火,然後快馬加鞭送回都城,交到皇帝手上,再由皇帝將火種分發給朝中各位大臣,由大臣們再分發給下級務農百姓,象征著新季節、新希望、新生命、新循環的開始。

今年的賜火大典沈少爺可是卯足了勁頭來的,當然還有前麵局促不安的鎮國大將軍。

火種由專門的大臣存在燈籠裏呈現給安然。安然接過那火,用火把將十幾把火把親自點燃,然後由內侍分發給朝中三品以上官員。當然沈昌臨這種剛入仕的沒資格拿,所以他就縮在後麵,安安分分的等著大臣們的火把都握好了,省的驚嚇之下再脫手扔了出去燒了金鑾殿,那他可就是犯下大罪過了。

眼見著三品以上大臣手裏都握上了,安然也淨了手走回了王座跟前,看著文武大臣的腦袋頂開始說那些既定的話:“天佑曙國,我曙國建國百年以來,風調雨順,國泰安康,今日又是清明之時,四代曙皇金千眠在此祈禱,新火永傳,曙國永世不衰。”

正該是三品以上大臣將自己手中的火把交給內侍的時候,滿朝大臣舉著火把沒舉火把皆是戰戰兢兢的不敢妄動,偏偏沈昌臨站在隊裏往旁邊歪了歪,在這一群跟雕塑一樣的大臣跟前格外的顯眼。

動靜有些大,安然皺了眉,低斥道:“正是賜火之時,沈侍郎如何在殿前失儀呢?”

沈昌臨一聽點到了自己的名字,兩步就出了隊,拱手朝著安然道:“臣知罪。一時心神動搖竟在殿前失儀,實是臣的罪過。”

安然也不欲多說些什麼,隻擺了擺手,道:“可不要再有下次了。”

沈昌臨稍稍抬了抬頭,給金英雲那邊發了個信號,金將軍接受到,馬上便站出來道:“皇上,臣以為沈侍郎今日在賜火之時失儀實在過分,還請皇上責罰,不然恐怕無法振朝綱。試想若是以後人人都敢在朝堂之上失儀,日後上朝豈不是都成了笑話。”

此言一出所有老大臣的八卦心都活了過來。金將軍和沈侍郎再加上當今聖上可是出了名的關係鐵,沈侍郎犯了錯聖上不責怪是情理之中,怎麼金將軍還非得讓聖上責罰沈侍郎呢?莫不是這兩人之間有了什麼隔閡?

沈昌臨在後麵看著一群老家夥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心下高興,但是麵上卻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聲音也高了幾分,道:“金將軍此言差矣!聖上都已經原諒了微臣,怎麼將軍偏偏還要從中作梗呢?這豈不是忤逆上意?”

“聖上隻不過是礙於以往情分不忍責罰於你罷了!你以為你在朝堂之上失儀真的事小嗎?”金英雲把武官衝動的性子演了個淋漓盡致,回過頭就直接看向了沈昌臨,聲音大的滿朝堂都聽得清清楚楚。

沈昌臨的嘴皮子也不是吃素的,當即也站直了身子打開了話匣子:“金將軍才是真正的殿前失儀吧!聖上都還沒有表態,怎麼就輪到金將軍來發號施令了?該不是金將軍早已有取而代之的念頭吧!”

這麼一來一往的,朝中的老大臣們也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安然看著情況不對,趕忙高聲道:

“都給朕住嘴!”

老大發話了就是有效。朝堂之上頓時靜的如同無人,隻有金將軍和沈昌臨,隔著兩排人氣勢洶洶的對臉站著。

“金愛卿,沈愛卿,可是不聽朕的話了?”安然有些低沉的威脅出聲,兩人又是重重的一哼,才各自站回自己的隊伍。

“賜火大典事關緊要,不可耽擱。”安然巡視了下麵一圈,道:“各位大臣先將火種傳下去吧,百姓們等的也該急了。至於金將軍和沈侍郎的過錯,榮後再議。”

“是。”眾臣安安穩穩的答了一句,便井然有序的開始往外走開始觀禮。偏偏回程的時候,本該走在前麵的金將軍卻走到了四品官員的隊伍裏,那氣勢洶洶的一看就是來尋仇的,嚇得旁邊幾個文官走遠了好幾步,又八卦心不死的湊近些伸長了脖子。

金將軍臉色不好的跟沈侍郎說了兩句話,沈侍郎一開始是趾高氣昂的根本不理,後來也妥協了什麼,後來兩個人不情不願的拍了拍手,像是和解了,果然到了朝堂之上,再說這句話時已經變成了。

“臣隻是看沈侍郎一時失儀,又想到聖上一向喜愛沈侍郎,怕他得寵一時忘了形狀,才出言提醒的。”

“微臣確實有錯在先,金將軍願意指正是微臣的福氣。微臣自請罰三月月俸用作農耕所用,望聖上恕罪。”

安然本來就不敢動他們兩個,看他們認錯態度認真,便擺擺手算了過。

可是大臣們的悠悠之口可是堵不上了。

哎,你看見沒有,散朝的時候,金將軍故意撞了沈侍郎一下呢!那力氣大的,沈侍郎差點就被撞到地上了啊!

那算什麼!沈侍郎後來還狠狠的踩了一下金將軍的鞋呢!那咬牙切齒的勁兒旁人看著都疼,也不知這兩人是怎麼了。

我知道我知道!剛才我走的時候就在沈侍郎的身邊,聽見他跟金將軍說起了春夢閣裏剛進來的那個新人!兩個人聽說是都要進去先一睹芳顏,但是那個藏心公子架子大得很,隻肯見一個人!這不,兩個人就打起來了!

不會吧?金將軍不是娶了悠人閣的老板嗎?怎麼轉頭又對新來的小倌兒生了心思?

嗨!男人嘛,總會有三妻四妾什麼的,更何況是不能生孩子的男侍!隻是那沈侍郎平日裏也是個謙謙公子,可沒想到也好上了這一口,還能為了那個藏心公子跟金將軍打起來!真不知道那個藏心公子到底好看成什麼樣!

這還不簡單,春夢閣過幾天就要拍賣他的初夜了,到時候都去捧捧場不就看到了!沒準兒還能看到金將軍跟沈侍郎再打一架呢!

說的對說的對!

就這樣,楚藏心這三個字在賜火大典這一天被曙國的滿朝文武全給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