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
沈昌臨不敢置信睜大了眼睛。
他在她身邊十幾年,知道那幾個影衛對她來說的意義。也曾聽她說過,幸虧隻是把皇帝之位給了別人,哥哥啊,小四小五小六都還是在身邊的。
這世界本來便欠她一個身份,這次幹脆把擁簇在她身邊的那點溫度也盡數奪去了嗎?
“是。雙明國的人的死法跟你調查到的前一次在揚州城外的那次一樣,一瞬間所有人全部死亡,卻隻留下少量的血跡,屍體卻一具不見。”丞相的神情有點刻意的嚴肅,他認真地看著這幾天迅速消瘦下去的兒子,似乎要從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看出點什麼。也許那就是長公主仍然活著的蛛絲馬跡。
“既是沒有尋到屍首,那麼也就不能肯定長公主已死。”沈昌臨的神情已經恢複了正常,他有些冷硬的說完這句話,對上父親的目光:“孩兒還未來得及告訴父親,長公主外出期間收養了一隻小妖怪,上次就是他瞬間殲滅了雙明國的上百精兵,但因他精神失常,所以不知道一時間去了哪兒,這次孩兒會受傷也是受到了妖族精神力的波及,孩兒堅信,這次長公主一定也是被他帶走了,她還在海韻大陸的某個地方。”
十指緩緩的握緊,指節青白。
丞相卻淺淺的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兒子已經逐漸寬厚成成年男人的肩膀,囑咐道:“那就先把身體養好,為父相信你一定能夠找到長公主的下落的。”
“是。”
自醒來一直有些渙散的瞳孔這會兒卻幾乎熠熠生光。
他一定會找回她的,一定會。
阿雪,阿雪!
千眠叫著這個名字驚醒。記憶還停留在黑暗中血花紛飛的那一幕,男人因為疼痛而逐漸蜷縮起來的高大身軀,冷汗一顆一顆的滑過他精致的下顎線,可是她卻被束縛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連觸摸他的手給他一點抵抗疼痛的機會都沒有。她好像撕心裂肺的哭了出來,可是耳朵裏卻還是隻有他壓抑的呻吟聲,眼睛裏也隻能看到他緊皺的眉頭和蒼白的臉色。
忽然,一柄長劍帶著風聲呼嘯而來,直直的插入他的胸口!眼中的血色瞬間彌漫開來,像是要霸占她的整個世界,這次她終於能夠觸摸到他,可是卻觸手的感覺卻隻是無邊的濃稠,像是要把她整個包裹起來的鮮紅,撕碎了她的整個世界。
她有些痛苦的急促喘息著,仿佛輕薄的空氣也帶著利刃,在吸入的那一刻就割散了她的意識,他因為疼痛掙紮的樣子隨著她的呼吸拚湊起來又忽然散開,不斷撕扯著她本就敏感的神經。
等她終於平複了心情去看眼前,入眼卻已經是有些陌生的繁華。床帳上是星星點點的蒲公英,一點一點的綴連成整片眼前的世界。千眠眨著有些幹澀的眼睛,有些麻木的打量著。
但是這裏的繁華卻完全不同於自己所習慣的那些,這裏的任何物件都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仿佛是都生了一雙眼睛,趁你不備的時候就會肆意的張開,吞噬掉你掩藏最深的秘密。
這種密密麻麻的被監視的感覺,讓人忍不住的頭皮發麻。她記憶中的宮殿,沒有一個像現在這座一樣讓她如此的不安。
是的,這是一座宮殿。寬闊的室內空間和屋內過於繁華的擺設都在明明白白的說明著這一點,更何況她才睜開眼睛沒多久,便有穿著類似衣服的小侍匆匆的走上前來,有些拘謹的問道:“姑娘,可醒了?”
千眠使勁眨了眨眼,才終於看清了眼前的小姑娘,清秀的臉上有一道有些突兀的綠色紋身,像是一條蛇盤踞在那裏。心下不由得皺了皺眉,怎能讓一個姑娘弄這麼明顯的紋身?
可現下也隻是輕輕的道:“醒了。但姑娘……”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那姑娘看她答話,有些稚嫩的臉上立馬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她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收回身子,用比剛才輕快不少的語氣道:“奴婢阿綠,是負責看護姑娘的侍人,姑娘請稍候,奴婢去請大人來。”
話音剛落,那女子平穩的竟滑了出去。常人是不可能走的如此平穩的,千眠稍稍支起了身子去看,卻差點沒有驚呼出口:那小侍的下半身,赫然是一條手臂粗的蛇!
驚奇隻維持了一會兒,千眠低下頭仔仔細細的回想了一下暈倒之前的畫麵,幾個零落的片段拚湊起來,她稍稍皺了皺眉:若是她沒猜錯的話,此刻她身處的地方,應該是妖界的皇宮。
既然已經到了妖界……千眠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那小侍什麼時候才會回來。阿雪現在應該也就沒事了吧。
可是剛從暈厥中蘇醒過來的身體沒有多餘的力量負荷腦袋裏的胡思亂想,千眠睜著眼睛在床上坐了一會兒便覺得累了,活動了一下困乏的身子又有點抵抗不住睡意了,還好在她閉上眼睛躺回去之前,門口又進來了一個著湖綠色宮裝的女子,千眠打起點精神等著她走到她麵前。
這個侍人的麵貌較前一個小侍要成熟一些,眉目之中帶著一絲似乎是妖族專有的嫵媚,可是表情卻冷硬的可以。千眠注意到這人的鎖骨上也有一個紋身,細細的看不清脈絡,但確實是存在的。
難道妖族的人都流行紋身嗎?怪不得阿雪第一眼看到她就那麼信任她,難道是因為她額角的紋身?腦袋裏轉過些奇奇怪怪的念頭,那女子已經娉婷的走到了她近前,不同於之前的女子以尾代步,她已幻化出修長的一雙玉腿。
“姑娘,”那人恭敬的行了禮,看她沒有起身的意思,千眠隻好道:“姑娘不必多禮。”
那侍人果然是聽見了她的話才緩緩的挺直了身子。千眠看她如此看重宮廷禮節,想必是比前一個小侍知道的要多,於是便試探的問道:“在下有一事想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