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他們幾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小若那個丫頭。
可是,對於他而言,皓月卻是一個意外。
從九年前開始,皓月便一直跟在他的身邊,替他安頓好一切,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了一回頭就能看到皓月在自己的身邊。
剛開始,他對待皓月,就像是對待脩若一樣,把她當成妹妹,疼著她寵著她。
可慢慢地,這種感覺開始變質,可沒等他搞清楚這一切,怎麼就……怎麼就……
顧宇軒放下皓月的屍體,拿起掉落在一旁的火炎斧,一步步朝影徯走去。
每走一步,他周身的火焰便更盛一分。
靈魂焚燃的時效已經過了,現在的影徯根本打不過盛怒之下的顧宇軒。
影徯想要逃跑,卻被顧宇軒擋住了退路。
突然,影徯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她指著顧宇軒的雙眼,不可置信地開口,“你!怎麼會……”
話音未落,自她的腹部傳來一陣劇痛,然後,她便再無了知覺……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隻記得昏迷前看到的最後一眼。
她記得,那是一片炙熱的火焰與一雙絢爛奪目的金眸。
燦如陽,耀若光。
***
顧宇軒擊退敵軍主帥,讓墨國眾士兵得以幾日的喘息。而他自己,卻因為受重傷以及過大的打擊,昏迷了整整三日。
待他醒來之後,便看到了塌邊的顧行衍。
“爹……”
平日裏亮如洪鍾的嗓音,在此刻變得沙啞如破鑼。
顧行衍連忙將他扶起,滿臉擔憂,“如何?可還有哪裏不適?”
顧宇軒搖了搖頭,神情落寞,“皓月的人魚珠幫我醫治了身上的所有內傷。”
聽他提起皓月,顧行衍也隻能無奈輕歎,臉上滿是惋惜。
那個小姑娘,在他的印象中,從來都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對長輩乖巧有禮,說話輕聲細語。
雖然每日都跟在脩若身邊,但隻要是自家三兒子在場的時候,那雙眼睛,便是隻知道跟著他轉。
有一日,他無意提起宇軒的親事,取笑著說要讓她與宇軒成親。
當時,她是什麼反應來著?
哦,對了,那個小姑娘啊,羞紅了一張小臉,但那雙眼睛卻是閃閃發亮的,滿懷著期望地看著宇軒。
那雙水眸中的光,似是少女對愛人的回應的希冀。
他原本就想著啊,等大陸戰爭一結束,就著手準備皓月與宇軒的婚事。
可是,天不遂人願,這麼好的一個姑娘,怎麼就……
“皓月的屍體,你,要去看看嗎?”
在顧行衍的攙扶之下,顧宇軒見到了皓月的屍首。
平日裏那雙仿佛會說話般的大眼睛此刻閉得緊緊的,雙手交叉放置魚尾與上半身的交接處。
海藻般的長卷發向後披散,雙頰上的紅潤讓人誤認為,這個美麗的人魚,隻是睡著了。
可是當顧宇軒觸碰到皓月裸露在空氣中的,手臂的皮膚時,卻覺得冰冷,真的好冷。
這樣尋常的低溫,仿佛在提醒著顧宇軒,他麵前的這個美好的女子是真的死了。
為了他,死了。
一滴淚,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自他的眼角滑落,滴落在皓月緊閉的雙眸之上。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顧行衍驚訝地抓住顧宇軒的手,“宇軒,你這是做什麼!?”
“是我害了她!是我啊——”
“宇軒——”顧行衍喉中一片苦澀,鼻尖微微有些酸酸的。
“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好好陪陪她。”
“宇軒——”
“我讓你們出去——”
再多的勸言最終隻能化作一聲無奈地歎息。
顧行衍拍了拍顧宇軒的肩,還是帶著帳篷內的士兵們離開了。
顧宇軒溫熱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輕觸皓月的臉頰,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皓月俏麗安靜的小臉,不說話。
然後,他雙手捧起皓月小腹之上的小手,並放在唇邊,一口又一口地哈著熱氣。
似乎不把她的手給焐熱了,就不會罷休一般。
突得,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低低地笑出了聲,“若是換做平常時候,你早就紅著臉跑掉了吧?”
“說真的,原來你喜歡我這麼久啊?難怪之前你一看到我就躲,害得我還以為自己長得又多嚇人似的。”
“說起來,我們去雪國之前,你好像就想要跟我說清楚了吧?隻是卻被我這個傻子給打斷了。”
“難怪當時小若和月痕對著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我還記得啊……”
顧宇軒就這樣坐在地上,捧著皓月的雙手,輕輕柔柔地說著話。
他講了許許多多從前的他們二人之間的事情,似是在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講給躺在軟塌之上的女子聽,似是誓要將熟睡之中的她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