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嶺後山風景清幽之極,有兩排山巒並立,中間形成一道萬仞深穀,那山穀中雲濃霧厚,怎能瞧見穀底。
就見那山穀中間,淩空用四條鐵鏈鎖著一人,那鐵鏈並不曾釘進山石中去,而是於空中現出四道丈寬的渦流,四根鐵鏈便插入渦流之中。
需知這山石雖堅,又怎能鎖往仙修之士,故而鐵鏈直直插進渦流,分明是借著界域之力定住鐵鏈了。
那被四根鐵鏈鎖住四肢之人,身上衣袍盡朽,苔蘚密布,身上更是靈息絕無,若非他開口說話,此人身子與山色融入一處,等閑也是瞧不見的。
令清禪向這此人瞧了瞧,訝然道:“原來是你。”
任太真亦道:“我指望道友早就魂斷身消,不想仍在仙庭。”
二修相視失色,皆是大皺眉頭。
原來此修原是火鳳大弟子,隻因其修成道果之後,要叛出鳳山,另立門戶,便被火鳳火凰聯手壓製,仙庭諸修隻當此人必死無疑,哪知卻被困在此處。
此修原叫鳳一,既有叛逃之舉,就此被火鳳革名,又因此修姓元,便得了個渾名,叫做元叛。當初元叛與火鳳之事,可是鬧得天下皆知。此事為仙庭之亂前發生的事。
元叛道:“清禪,太真,別來無恙,怎的卻在我凰嶺惹事生非。”
令清禪道:“你當初既叛火鳳,如何不死。你隻需開口,我便替你去了這鐵鏈。放你一條生路便是。”
元叛笑道:“這九天寒鎖雖強,卻怎能困得住我,我若想離開此處,早就走了,何用你來管。隻因我欠凰師一份人情,答應他守住這山穀罷了,今日你二人前來,正因劫數,我若將你二人拿下,也算是還了凰師一份人情。”
任太真道:“道友,火鳳對你如此,你還要替他效力不成?”
元叛笑道:“此事一言難盡,你二人若有凰印文照便罷,若無凰師旨意,正好就成全了我。”說到這裏,將身子一掙,身上紅光大盛,那四根鏈嘩嘩作響,已被崩得極直了。
然而那鐵鏈上忽起寒光四道,向元叛腕上足上竄去,那寒氣非同小可,與元叛身上紅光一觸,就將紅光壓了下去。
令清禪笑道:“元叛,這九天寒鎖非同小可,專克鳳火,隻怕你掙脫不得。”
元叛大笑道:“清禪,你何苦小瞧我,我當初所修道術,早就還給火鳳了,隻不過還殘存少許罷了。隻因這九天寒鎖清冷,若無鳳火在身,隻怕也熬不過。”
說到這裏,身上便閃出青光一道,這青光籠罩全身,元叛神情立變,剛才還是死氣沉沉,如行屍走肉一般,此刻神光煥發,身上苔痕盡去,隻聽“啪”的一聲,那鐵鏈就斷了一根。元叛一隻右手就掙脫出來。
令清禪向任太真瞧了一眼,道:“太真,我便在此擋住此修,你可速入山穀,救出燭庸子一幹修士。”
任太真道:“需用幾時?”
令清禪用禪識向那元叛身上一掃,道:“此修雖盡棄火鳳所學,但這千萬年來,想必已另創新法。隻不過因這寒鎖壓製修為,此人功力難複,既如此,便許我半柱香的時間罷。”
任太真道:“好,我便先入山穀,掃清道路,隻盼清禪速來。”
那元叛聽到令清禪小瞧自己,不由怒道:“清禪,你也是曆劫重修之人,且在凡界昊天沉淪多年,未必就比得上我了,又怎的小瞧我?”
任太真笑道:“你凶心不息,怎能明悟妙法,正所謂千年修行不如一悟,若隻論年歲短長,那仙庭不知有多少仙獸異禽,哪一個修行的歲月比你短了?”
元叛更加惱怒,道:“你竟將我比成禽獸了。”
任太真道:“火鳳雖是逆天凶獸,但你叛師出逃,欺師滅祖,真個兒是禽獸不如,好在你尚知感激火凰求情之德,替他守此山穀,也不算是無藥可救。”
說到這裏,就將身子一沉,就要衝進深穀之中。
元叛隻斷了一根鐵鏈,便是通天手段也施展不得,隻能將單手掐成一記大手印,就見其手掌之中幻化出一隻巨掌來,向任太真當胸一拍。
任太真瞧這式大手印奧妙異常,並不亞於自身所修了,看來元叛千萬年修行之功,倒也不可小瞧了。
隻是這大手印雖是奧妙無窮,但因元叛被寒鎖壓製多年,法力始終難複,這大手印的力量其實並不算強。
任太真也不用寶,隻用袍袖一拂,那大手印如何近身,反被任太真借力一沉,早就遠離元叛,沉進山穀深處去。
元叛怒極,再將鐵鏈一崩,左手鐵鏈亦被掙斷了。也來不及去掙斷腳下鐵鏈,雙手在懷中一抱,兩道細細的青光急射而去,任太真雖是去得遠了,雙足仍覺一緊。凝目一瞧,雙足上已是青光瑩然。
元叛哈哈大笑道:“我這是縛天虛索,看你如何掙脫。”
令清禪見這縛天虛索遙遙鎖住任太真雙足,這法術前所未有,不禁也是皺眉。雖欲上前相助,又怕傷了任太真的麵子。正在猶豫,隻見任太真揮起太真劍來,便是一斬。
那縛天虛索雖是至虛之術,卻也禁不得太真劍一斬,此劍若不能斬虛斷實,又怎能稱得是神執法寶。
任太真既斬縛天虛索,也不與元叛糾纏,身子一沉,已然不見蹤影了。元叛正想另施法術,令清禪口誦禪言,道:“元叛,休要猖狂。”
那禪言雖是無聲無息,卻驚得元叛周身一顫,急忙打點精神來,來與令清禪鬥法,不想剛剛轉過身來,就覺左手腕上一緊,那九天寒鎖斷而複連,又將這左手困住了。
元叛怎肯相信世間能有這種奇術,那九天寒鏈乃是收集仙庭九處精鐵,以鳳火打造,再置於一處混沌殘境之中,冰極雪川之處,經那寒氣侵襲萬年,方得大成,令清禪縱是器修不二大才,欲續此鏈,也不可能隻用片刻工夫。
細細瞧去,隻見那鐵鏈果然不曾續在一處,斷鏈之間卻有一點青光,兩根斷鏈便是有這青光為續,這才連接起來罷了。而瞧這青光,卻與自家獨創的縛天虛索有八九分相似了。
元叛不由驚呼道:“我這縛天虛索初次動用,難不成竟被你學會了,不可能,絕不可能。”
令清禪笑道:“世間虛索之術,難不成僅有你可用不成?閑話少敘,半柱香瞬間便至,我可不想讓太真笑話。”
說到此處,手指再一點,元叛右手斷鏈處再生一道青光,那青光向前一竄,便伸長數丈,立時就於斷鏈連在一處了。
元叛慌忙一掙,卻哪裏掙得動,那青光不比鐵鏈,竟是可伸可縮的,任你使出千嶽萬嶽之力來,這青光隻需一長,便化去無盡法力,又哪裏能掙得斷。
若論令清禪的玄承,在十二位神執之中,令清禪若論第二,怕是沒人敢說第一。令清禪連創天一宗與天一神宮,兩宗妙術,七八成皆為令清禪親創,這玄承又有幾人能比得?
甚至就連那滅界不傳秘術,令清禪也是知之一二,如今這虛縛之術,正是令清禪獨創,又怎能讓元叛專美於前。
正因為令清禪瞧出元叛法力未複,又身處困境,這才誇下海口,以半柱香為約,如今兩根虛索困住元叛。又哪裏需要半柱香時間。
令清禪也不與元叛糾纏,身子化成清風一道,就從元叛身邊掠過,口中道:“元道友,他日你掙脫此鎖,清修十年,你我再來比過。”
聲音仍在穀中飄蕩,那身子早就不見了蹤影。
此時任太真已來到山穀極深處,向下望去,那山穀之中黑雲滾滾,摭住了穀口,雲中有五隻火鳥,在那裏翩遷飛舞,此為五鳳鎖穀禁製,等閑難破。
任太真毫不猶豫,雙掌一翻一壓,那山穀就側立過來,兩側山穀就此合攏,隻聽“轟隆”一聲,將那五隻火鳥逼得東逃西竄起來。
其中有三隻火鳥燒破石壁,就鑽進山腹中去了,乃有兩隻火鳥慌不擇路,就向任太真撲來。
任太真笑道:“這山穀伸手不見五指,正要借你二鳥指路。”伸手一指,兩道玄風自指間射出,形成兩個風渦,就將兩隻火鳥困在其中,那火鳥雖是盡力掙紮,卻被這風渦壓得振翅不得,又怎能脫出風渦。
任太真再將手掌一拍,兩團風渦就向深穀處緩緩沉去,那風渦生出極強風力,穀中黑雲盡數被這狂風吹散,就露出黑幽幽的穀口來,而風渦之中的兩隻火鳥,正好照亮道路。
任太真借這兩隻火鳥照路,刹那間又下沉百裏,便在此時,從穀中飛來兩名修士,口中道:“大膽狂徒,竟敢闖我凰嶺要地。你就不怕那千劫萬難,盡數施之己身。”
任太真定晴瞧去,隻見這二修身穿金袍,正是當日在刀神城遇見過的兩名劫部小禦。
任太真笑道:“若不能搶在清禪來到之前,收拾你兩位道友,太真如何去見世尊。”
以任太真此刻境界,原無半絲爭強勝之心,但士氣可鼓不可泄,世人若無目標,又怎有趣味可言。任太真替自己立下此限,也是自鼓其誌,隻盼就此一路無礙,救出二城修士。
(今日端午,順祝諸君驅邪避祟,合家安康,浴蘭湯兮以沐芳華,食角黍兮以香齒頰,佩續命之縷,觀龍舟競渡,豈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