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瓏見獵風萬事爭先,唯獨涉及男女私情,就這般扭捏起來。思來自己也是一般,隻因這世間重情重義者,心中但有一人,便執一不變,又哪裏有許多經驗?便是清修千年,那情感經曆仍是空白一片。
便道:“羅無寂那裏,我自會問起來。隻是在我瞧來,風宗遜神龍見首不見尾,一來是來避那昊天印。蘇璿樞初掌大權,必要立威。此印誰也承受不得,怎能不慎。二來亦可能與素古遭遇有關。”
獵風緩緩點頭道:“獵風也是這般想來。”
原來素古二人,至今下落不明,任太真為尋這二修,幾乎將昊天踏遍,又擔心素古二人或遭變故,已然殞落了,甚至親去冥界一遭。讓冥王取出名冊來瞧,哪知亦不見二修蹤影。
素古二修就這般生不見人,死不見魂,著實令人擔憂。
不僅如此,近年來自凡界飛升者,十人竟有五六人亦如素古這般下落不明,那凡間飛升之士涉及百族根基,因此風宗遜極可能亦會調查此事。
獵風道:“以瓏兒瞧來,素古二人究竟會遭遇何故,才會像現在這般,生不見人,死不見魂?”
九瓏道:“最大的可能是誤入一處不知名的強大界域,如今五界愈發不穩,碎域極多,飛升之時更容易誤入碎域,若真是那般,就得一處處尋去,何況還未必能尋得著。雖然大小冥界皆無素古二修元魂,並不能就此肯定二修尚且安然無事。就怕所陷的界域法則古怪,連元魂都逃不出來。”
獵風聽九瓏這般說,更加擔心起來,任太真與風宗遜雖具大能,可在那強大的天地法則麵前,隻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若二修尋人時自己也誤入碎域,豈不是極可能如素古二修一般。
九瓏又道:“若是誤入界域,至今不得出,那是最糟糕的事情,且任你有通天手段,也隻能聽天由命。另有一種可能,就是有人故設一域,引素古諸修入內,若是這般,反倒是有些機會了。”
獵風驚道:“怎的還會有人故設界域,引人入內嗎?這些人打的又是怎樣的主意?”
九瓏道:“世間芸芸諸修,各懷心思,誰又能料得到?”
獵風本想請九瓏動用天課神算,卻又知此術向為原承天所忌,九瓏縱是情願,原承天必不答應。而想到九瓏若是動用神算,或遭天罰,自己也是萬萬舍不得,自然就不曾說出口來。
九瓏道:“姐姐盡管放心,素古二人雖有一劫,我瞧來也是有驚無險,既然素古二人無恙,風宗遜與任太真就算亦入碎域,自有出頭之日。”
獵風這才明白,那九瓏早就算過,隻不過此事隔著重重碎域,法則古怪,看來連天課神算也無法算得精準了。
這時二女已到後殿,就取了杯盞什物,九瓏則自物藏中取出茶酒來。獵風暫按心事,來看九瓏所攜的茶酒之物。她自誤入鬼道之後,已有千餘年不近此物了。
就見九瓏先取出一隻金嵌累絲龍形鳳嘴玉壺,此壺取出之時,就有酒香四溢,獵風已修成肉身,自然就具五識了。千年來不辯香臭,此刻深深一嗅,滋味著實美妙。
忍不住道:“如此好酒,便是姐姐我也忍不住想飲上一壺。”
九瓏格格笑道:“任姐姐海一般的酒量,也吃不去這一壺去。此壺中之酒,采魔界萬斤朱果,經九蒸九釀,釀成百斤朱果酒,聞來固然是清香淡雅,尋常酒量,一杯便醉。姐姐可能飲得百斤酒?”
獵風便是一咋舌,道:“萬斤朱果隻釀得百斤,可知滋味不俗,先讓人奉上此酒去,我姐妹二人也留下一些,就在這裏偷偷飲上一回。”
九瓏笑道:“敢不奉命。”
就令後殿的女修備齊杯盞,將此酒先送進大殿之中,獨留了兩杯,與獵風共飲。
又親手沏了一壺香茶同時送過去。殿中的禪修之士未必就肯飲酒,正好用茶。
獵風聞到那壺茶亦是香氣撲鼻,也忍不住偷偷先飲了一杯,九瓏本想製止,經不住獵風手快,早就一杯下肚,也就隻好搖頭,偏頭瞧著獵風,麵上似笑非笑起來。
獵風不知就裏,一口飲盡,哪知道茶味好不古怪,剛飲到口中時,就好似被割了一刀,恨不得將茶杯擲了去,不過片刻之後,那刀傷就像是不治而愈一般,喉中暢快無比,此刻方能辯出茶的滋味,卻是苦中帶澀,澀中回甘無窮,端的是天下奇茶。
九瓏見獵風初時皺眉,其後眉目方舒,忍不住格格笑道:“是不是被嚇著了。”
獵風道:“這茶味好生古怪,偏偏又香得嚇人,尤其是那割喉的滋味,初時驚愕,其後暢快,真真兒天下絕無。”
九瓏道:“此茶名便叫割喉,有好茶者以為,此茶香氣如刀割喉,其後方愈,飲此茶方知人生滋味,故而視為天下第一。”
二女在後殿品茶飲酒,倒也不亦樂乎。
而此刻大殿之中,羅無寂正道:“此次蘇泰真親訪山主,一來警告,二來相辭,二人畢竟糾纏多年,由敵而為友,情誼古怪。更密授避印之法,也是擔心蘇璿樞不問青紅皂白,將落伽無那傷了,壞了蘇泰真的大計。”
令清禪喜道:“莫非無寂此來,亦是來傳承天避印之法?”
羅無寂道:“若不是為此,怎會巴巴的趕來?我家山主與原承天有百年之約,這百年之中,要保承天周全,端看他如何行事,百年之後,承天若是庸庸碌碌,山主不用別人動手,自己就取了承天的元魂。”
此修果然是出言無忌,便是在承天宮中,也將此言大喇喇說將出來。
令姬二人雖是不快,但若是百年中原承天真個兒庸碌無為,又怎有顏麵存於世上,落伽無那便是手段激烈些,細細想來,也是變相的激勵之策。
姬老祖道:“此印擊來時鋪天蓋地,中印者真玄難施,又訣如何避得?”
羅無寂道:“蘇泰真贈杏黃旗一麵,插在落伽山主峰,隻需人在落伽山主峰上,那昊天印就打不下來。此旗動不得,取不得,故而這天下避印之地,唯落伽山罷了。”
姬老祖道:“蘇泰真倒也是用心良苦,生怕百族離散,蘇氏沒了對手,失了鬥誌,此是為子孫長遠計了。隻是蘇璿樞既然不能繼承蘇泰真之誌,蘇泰真又何必選他?”
羅無寂道:“此中情由,無寂亦是不知。想來以蘇璿樞驚才絕豔,若不選他,蘇璿樞心中含憤,也不知會生出什麼事來。”
蘇氏府中之事,諸修無從妄測,也就隻好罷了。
令清禪道:“落伽山既然可以避印,承天若是日後被迫與蘇璿樞作對,逼那蘇璿樞用印,倒也算是有存身之地。落伽氏之恩,清禪便代承天謝過了。”
原來他瞧原承天神情,對落伽山避印之事,竟是不置可否,以令清禪對原承天的了解,知道原承天實不肯這般示弱的,便知原承天另有打算了。
這時有女修端來茶酒,諸修借這茶酒以助話興,大殿之中熱鬧之極,其後又請原承天開講新法,原承天推辭不過,隻好登座說起來法來。
承天宮近萬修士,有大半修士不曾見過原承天親自說法,今日難得有此機緣,一得了消息,就紛至踏來,好在承天宮大殿甚闊,便是擠了近萬之眾,也不覺得擁擠。一時萬修雲集,聽原承天開說新法。
經這十年添刪補益,新法已近乎完成一半,唯缺魔修,鬼修更上級心法罷了,而於仙修之術,幾近完成。
這新法的好處,就在於不必過多借助外物,就可依個人仙基靈慧,得成大道,而就算是仙基不足,靈慧愚鈍,新法之中,亦有辦法加以增益,因此得修此法,個個必定皆有成就。至於最終成就如何,唯看機緣罷了。
那昊天諸多散修之士,入極道者已是難得,太虛者則是屈指可數了,但若昊天散修皆修新法,那極道,太虛便是坦途,金仙之境,亦並非可望而不可及。
至於大羅金仙境界,則非人力可決,原承天縱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讓世人皆入大羅。因此諸修若入大道,端看個人緣法,新法對此亦是無能為力。
而細觀這新法的好法,是力求人人皆有可觀成就,使得散修入極道晉太虛從幾無可能,變成大有機會。
那新法修到強橫處,自然也比不過紫羅,太玄,太元諸法,可若論修行之簡之易,則就不是那有名心法可比的了。
羅無寂初時聽原承天說法,又怎會在意,聽到原承天說法時平白如話,如述家常,忍不住就笑將起來。
可是隨著原承天說到新法的艱深處,羅無寂則是越聽越奇,那臉色就變了數變,到最後就見他目中大放光芒,但瞧其神情,卻不知是驚是懼是敬。
三日後,原承天方才止講,就見座下諸修,皆是如癡如醉。羅無寂瞧見此情,那神情又變得複雜萬分,九瓏於人群中遠遠的瞧著此修,心中亦是忐忑不安。
(感謝大熱天,玄冰淩霜,機友2918..『塵埃』落定,九淵大帝,風起雲湧驚濤拍岸諸道友鼎力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