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發束金環的女子,分明是與姬春山有舊,姬春水定是知情人,或是擔心姬春山會做下不當的事來,這才急急尋去。隻是這卻苦了姬氏弟子,兩名師尊失蹤,那是天大之事,奈何此事有涉師尊私情,又怎能跟蹤前去,一探其私?
這時棋盤那邊傳來中年修士的聲音道:“小仙子,今日已晚,不如封了盤,明日再下如何?“
千衣雪道:“我等修士,納天地靈氣,不食五穀,何懼夜戰?道友一味封盤避戰,莫非另有原由?“
中年修士叫道:“何來原因,實因在下所修心法,需每日於子時清修,斷綴不得罷了。“
千衣雪冷笑道:“若是如此,這也依得你,不過小女子棋局不利之時,小女子也學道友,將這棋局高高封起便是,隻不過小女子卻封他個十年八年,如此如何了局?“
那中年修士辯駁不得,隻能坐在那裏嘿嘿苦笑不已。
旁邊諸修誰不知中年修士是在代下落子,見這中年修士又要故計重施,個個皆是不耐,紛紛道:“小仙子說的有道,那下棋封盤,皆是事出有因,哪能隨意封盤,這讓我等圍觀者情何以堪?“
隻因中年修士背後高人,定是身份高貴,故而諸修言語之中,倒也留情,不敢說出不堪的言語來。
目前蘇城風雲集會,高手如雲,那中年修士的幕後高手,說不定就是哪家的金仙大修,甚至就算是大羅大修,亦並非絕無可能了。
那中年修士任憑他人怎樣說,也是一言不發,隻來了個沉默以應。便在這時,從人群中伸出一隻手來,在那中年修士肩上輕輕一拍。
中年修士瞧見此人,赫然一驚,低呼道:“師,師祖,你怎麼來了。“
原承天與諸修循聲望去,隻見那人隻著一襲青衫,形容甚是年輕,身長玉立,卻因刻意留著長須,也就略顯得蒼老些。
原承天瞧見此人相貌,不由想到,多年之後,想來如林九霄,風七等少年得道者,必然也會留些胡須扮老,以免在後輩弟子前顯得莊重,卻不知又是何種模樣了。
而日後自己若是弟子如雲,門生遍地,不知是非也該留起長須,扮那老成持重之相。
旁觀修士之中,已有人認出這修士來,更有數名老相識,便來與這修士見禮,原來此修乃是林氏金仙大修林衝衿,實為林氏老祖之下林氏第一人,自是天下知名。
那林衝衿不僅神通廣大,於棋琴書畫上亦是樣樣精通,號稱四絕,前者因林氏諸弟子皆被千衣雪於棋上殺得大敗,這才起意要與千衣雪下棋,也好替諸弟子報仇。
就見林衝衿對著諸修微笑揖手,道:“在下原想著以大欺小,勝之不武,這才委托弟子出戰,此刻想來,那棋上誰大誰小,倒也難說得緊,先前想法,未免可笑了。”
千衣雪淡淡的道:“說那些沒用的作甚,隻管坐下來下棋便是。”竟沒將這位天下知名的金仙大能之士瞧在眼中。
林衝衿人如其名,胸襟甚是廣闊,也沒將千衣雪的不敬放在心中,果然就與中年修士換了座,持子便下。
這棋上局麵因雙方皆等了許久,各自胸有成竹,因此皆是落子如飛,諸修見棋局重開,無不大喜,見那林衝衿被逼得現身,知道這棋局定是有熱鬧好瞧了,一時呼朋喚友,將那棋盤圍得越發水泄不通。
姬氏諸修見兩大金仙不見,按理也該去尋找回來才是,奈何此事已涉私情,怎好去找?而兩大金仙在這城中,還怕丟了去,更不擔心有人設計陷害了,而徑直回府,反倒是不恭,不如就在這棋盤邊等候才是正理。
既然是在此等候了,倒不如隨便觀棋。
因此那姬氏弟子,個個都往那棋盤邊湊過去,原承天自然也樂得在此觀棋,被姬氏弟子一擠,也就順勢擠到棋盤邊上。
此刻盤上果然好廝殺,那林衝衿算法極精,妙手迭出,於極不可能之處,也要造出無限變化了。但那千衣雪更是厲害,竟是不知避讓為何物,竟與林衝衿招招爭先。
然而奇的是,那千衣雪雖是招招用強,似乎隻著眼於局部了,可是細看下來,其於棋局大勢,竟是絲毫不曾落後。此女的棋道,果然是自成一家,那奉饒天下棋先六字,也不能說就是誇了海口。
林衝衿轉目瞧見棋盤邊上的瑤琴,便道:“小仙子既稱琴藝天下第二,不知何時有緣得聆妙音?”
千衣雪道:“小女子的瑤琴,有三不談,前輩是否可令小女撫來一曲,尚未可知。”
林衝衿奇道:“卻不知是哪三不談。”
千衣雪道:“其一,不遇知音不談。”
林衝衿點頭道:“這倒也罷了,若是不遇知音,難不成對牛談琴?其二又是如何?”
千衣雪撲嗤一笑,又道:“其二便是不遇大能不彈。”
林衝衿道:“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那大能之修,隻是修為驚天,與這琴道何幹?隻怕你這是特意為我立的此規,明欺我不是大能之修。”
千衣雪又笑道:“我這棋中實有天機,唯有那大能之修,知天曉地,或能明辯其中滋味,怎的是欺你?你乃林氏金仙大士,林氏老祖下第一人,你若算不能大能,誰能算得?”
林衝衿道:“此言一出,便是輸棋也是心甘,卻不知那其三又是怎樣?”
千衣雪道:“隻怕說將出來,又說我欺你,乃是不遇大德不彈。”
林衝衿果然苦苦一笑,道:“這還不叫欺我,那大能之士,我厚些臉皮,也算是占得了,可這大德之士,於我則是隔了萬裏迢迢。看來仙子妙韻,此生無緣了。”
說的千衣雪忍不住笑道:“好吧,好吧,若這棋你勝了我,我便彈給你聽便是。”
林衝衿笑道:“想在棋上勝你,隻怕不易。”
原來那棋局已近中盤,處處廝殺甚緊,林衝衿的黑子有三處甚無活形,且被白子團團分割。但若是一心求活,那白子趁勢於外間建起勢力,可就是白勢滔滔,絕無贏棋的機會了。
可若是置那三塊黑棋於不顧,去那白陣中殺去,卻需要步步爭先,令白方無暇緩過手來不可,否則白棋一旦得了先手,無論將三塊黑棋哪一塊吃去了,黑棋亦是大敗。
因此林衝衿此刻就得痛下決心,更需將其後棋路算個明白,才好與千衣雪生死一搏。
說來說去,那林衝衿的棋局已是不大妙了,若是另辟戰場,占得許多便宜,再來補棋,則是局勢漫長,若是亂敵不成,反落後手,則是必輸無疑。
那千衣雪能將這位金仙大士逼到如此境界,其棋才可知,便是原承天亦是心中大動,想與此女在盤上較量一番了。
原來原承天因九瓏之故,對琴道一項甚是關心,那千衣雪號稱琴道第二,初見時隻當她誇下海口,想以此華眾取寵罷了,如今見她的棋才,或可知其人的琴道隻怕亦是高明之極。
奈何此女撫琴的要求過苛,自己絕非大德大能之修,唯一能與千衣雪相抗的,隻怕也就是在這棋道上了。
要知道原承天曾於棋上得過好處,因此就對這黑白之道格外用起心來,而這黑白之道,實蘊無限玄奧,更與天機息息相關,世間修士,若不知棋,怎知天道?
林衝衿長考之後,終下決心,將那黑子於茫茫白陣中毅然投下,千衣雪亦是期待已久,拍手叫道:“好。”
就見黑子極是悍勇,在那白陣之中左衝右突,所到之處,皆是白棋的要衝關鍵處,怎容白棋有絲毫閃失。
但那白棋亦是成竹在胸,知道黑子在這白陣之中,實無多大作為,其目的則在於一旦安定之後,便要回去補棋,那大局仍是由白棋穩穩掌握的。
這番廝殺,雙方瞧來刀來劍往,好不凶殘,其實二人注目之處,卻是那三塊黑棋的死活。這也是那黑白之道的詭異之處了。
林衝衿連下數招之後,那黑棋果然漸漸安寧,且是步步殺機,攻白棋不得不救,可謂是招招妙手。
那林衝衿不由笑道:“小仙子,我若勝了你,你需得陪我十年,這十年之中,每日便下棋三盤,何如?”
千衣雪白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若是勝了你,卻不知是取你的項上人頭,還是你那弟子的性命?”
此言一出,諸修皆驚,忽的想了起來,那先前的賭約說的明白,中年修士若是輸了,可要用性命來還,可是那中年修士,不過是捉刀之人,真正下棋者,卻是這位林衝衿。
難不成林衝衿輸了此局後,真的要賠上一條性命?
那金仙大士的性命,可是那麼好給的?就算林衝衿願意,林氏弟子隻怕也是萬萬不肯。
原承天冷眼瞧去,隻見人群之中,有數名修士,正手按劍柄,對那千衣雪虎視眈眈,若是林衝衿大局輸定,這些修士會不會拔出劍來,先取那千衣雪的性命?
不想這場小小的棋局,隻因將一名金仙大士牽涉進來,就變得複雜起來。
就在這時,千衣雪一手拍在棋盤上,此子一落,林衝衿的臉色刹時變得煞白如紙。
(本該早就寫完此章,不想誤刪整章,恢複不得,隻能重寫一遍。心情大劣,今日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