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心中雖在警惕,麵上又怎能露出端倪來?不想步遙行棄了高山密林,竟來至一座小鎮,原承天戒心未去,訝心又起。這小鎮居民大多都是凡人,一名羽修之士來此做甚?
原承天正想動問,步遙行已先笑道:“此次去赴這百羽宴,總不能空著手去,是以在下約了幾位好友,就在這裏見麵,原因無他,此人住著一人,實為凡界器修大能,尋常之物到了他手中,立成神兵,這天下器修第一的名字誰也奪不去。”
原承天聳然動容道:“莫非器祖陳玄機就坐在此處?”
步遙行哈哈大笑道:“承天也知道陳玄機的大名嗎?不錯,此鎮正是陳玄機的製器之所。名叫冷水鎮的便是。”
要知道修士雖是無所不修,可人皆有所長,怎可能樣樣精通,而世間也盡多奇士,專擅一門仙修之術,其成就遠遠超出同輩。這名陳玄機就是器修奇才,其名在琅嬛秘閣的典籍中也有提及,可算得上是天下名士了。
眼瞧著到了鎮外,步遙行忙吩咐原承天收了遁術,悄然落地。原來陳玄機不喜離群索居,雖是羽修大士,卻偏愛在凡人中廝混,其平時坐臥起居,與凡人無異。
而既是與凡人混居一處,又怎能輕易顯示出修行來,那豈不是要驚殺了凡人?因此別說是陳玄機自己,那些來到冷水鋪尋陳玄機煉器的修士,也必得斂去神通,若敢炫耀於人前,則會被陳玄機逐出此鎮了。
陳玄機本身就是羽修之士,誰又敢輕易得罪,再加上來這裏的修士,皆是有求於他,當然更加是小心翼翼,從善如流了。
原承天剛才在空中時,已將這小鎮的地勢盡收眼底。此鎮雖小,卻是景色奇佳,鎮外兩條大河繞鎮而過,又分出三二支流來,在這小鎮中縱橫交錯了去,因而此鎮宛在水中央,彼此往來,皆仗舟楫而行。
在鎮外的一個小小碼頭,有小舟橫陳於樹叢之中,一名青衣漢子正坐在舟上打盹,正值初秋天氣,炎熱未消,凡人體力難敵,是最易困倦的。
這景色對凡人來說,固是屢見不奇,可原承天卻覺得心中一暢,前幾日他還與兩大羽修大動幹戈,不想到了此處,卻是俗氣全消,宛然換了天地。
心中暗道:“紅塵之中,最是逍遙,困來便睡說來容易,卻需心中無塵。我終日忙忙碌碌,為的不過是長生不老,可若是每每心中煩惱了,就算是與天地同壽又有何趣?”
步遙行走到舟前,也不去召喚,隻是立在舟邊笑吟吟的瞧著舟中的漢子,此人在九山王二修麵前倨傲之極,可對著一名凡夫俗子,卻有著無比的耐心,讓原承天甚是一奇。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漢子才打了個哈欠,轉頭瞧見了步遙行二人,卻無羞愧惶急之色,仍不理會,取了舟上一隻葫蘆,張口就飲,原來葫蘆裏裝的盡是酒水,酒香四溢開來,也隻是尋常的農家米釀罷了。
步遙行仍不問話,卻見那漢子飲了這口酒之後,眼睛頓時清亮了起來,這才問道:“可是用船?”
步遙行道:“正要叨擾。”
漢子攤開手掌道:“若無五錢銀子,斷然不可。”
凡間金銀皆貴,五錢銀子就是五口之家一月的飯錢,這舟價未免也貴了些。
隻是步遙行怎能與他討價還價,忙取出一錠銀子交給漢子,怕是有一兩多了。
漢子搖頭道:“多了些。”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刀來,鏽跡斑斑毫不起眼,可此人手起刀落,那銀子就被齊整整的切了下來,這小刀竟是鋒利之極。而被切下的銀子,有一塊恰好就是五錢。
原承天讚道:“好快的刀。“
漢子也是得意,笑道:“這冷水鎮的人,誰不會打刀?我這製刀之術可是陳仙師親傳,若是不信,隻管去問陳仙師便是。“
原承天笑道:“怎能不信?“
他瞧出這小刀不過是極普通的雜鐵罷了,偏偏這般犀利,若無極巧的煉製手段,斷然不會這麼鋒利。
漢子將這五錢碎銀放進懷中,剩下的銀子則還給了步遙行。步遙環笑道:“剩下的銀子正好與小哥打酒。”
漢子橫了他一眼,道:“沒的要占你的便宜,讓我心中不快活?”
步遙行哈哈大笑道:“小哥說的是,欠了人情,又怎能快活。”就與原承天上了小舟,漢子綽起竹篙來,撐起這小舟緩緩去了。
那水路曲曲彎彎,又兼河汊縱橫,一路行來,拐了七八處水道,若是無人引路,水路曲折,倒還真不易尋找。
片刻間來到另一座碼頭,漢子也不上岸,就道:“這便是陳仙師的仙居了,你們隻管進去便是。”讓步遙行二人上了岸,又撐著竹篙去了。
原承天抬頭望去,前方就是一座大宅,約有百八十座房間,這在冷水鎮中算是最大了。此宅四麵皆水,因而甚是幽靜,唯因院牆高聳,也不知院中之景。就見一叢紅花沿著院牆從院中探了出來,將一麵牆壁大半摭住了,紅花翠葉,倒也生的熱鬧。
長恨春歸無覓處,不想轉入此中來。
那大宅的院門卻是半啟,步遙環也不敲門,推門而入。隻見正前方是一座影壁,上麵刻畫著一名修士,頭戴高冠,衣袂飄風,直欲飛出壁去,修士右手掌中卻刻著一團火焰,麵前是一尊銅爐。觀其浮刻,便已知院中主人身份。
步遙環道:“陳氏世代器修,是祖傳的大才,這浮刻上應該是陳氏的先祖了,據說此人早登昊天,昊天兩處純靈之地,或可尋著其先祖的蹤跡。”
原承天自然知道,昊天兩處純靈之地,聚集了無數昊天器修大士,陳氏先祖能在純靈之地站穩腳根,必有出奇之能。
轉過影壁,忽覺豁然開朗,麵前是一座極大的院子,院中遍植奇花異草,香氣撲鼻,院中植有兩排鬆柏,中間夾著一條碎石鋪就的甬道,一名藍衫男子立在甬道的盡頭,含笑道:“想來定是步道友到了。”
步遙行忙上前一步,揖手道:“不才步遙行,這位則是原承天了。”
藍衫修士訝然道:“千修薄上標名可是此人?”
步遙行撫掌道:“不想原承天大名,已然傳到此處了。”
藍衫修士定定的瞧著原承天,倒讓原承天不自在起來,過了半晌,藍衫修士道:“果然是天下奇才。”
原承天心中納悶,也不知此人從哪裏瞧得出來,隻得揖手道:“兄台謬讚,實是不敢。”
這本是尋常不過的謙詞,不想藍衫修士卻沉下臉來道:“原道友莫非不信在下的眼光嗎?嘿嘿,識人方能識器,製器先得修心。”丟下這兩句沒頭沒腦的話來,轉身就走。
原承天被弄得一頭霧水,轉過來瞧向步遙行,步遙行眨了眨眼睛,小聲道:“那有本事的人,這脾氣就要古怪起來,此人是陳玄機的七弟子,想來是有些本事的,承天暫且容耐。”
步遙環倒也不怕被藍衫人聽去了這話,原來這院中設有極強的禁製,雖不能和伽蘭城相提並論,也隻是略遜一籌罷了。設此禁製,自然也是怕煉器之時不得不動用仙家法術,會驚擾了四鄰。
既是設了禁製,修士的靈識大受限製,自然是聽不到遠處人說話了。
二人跟著藍衫人進入院中的一座小樓,不想進了小樓後,那藍衫人卻是不見了,也不知這裏行的是怎樣的待客之道。竟將二人置之不理了。
這小樓之中陳設極簡,除了地麵上的三隻蒲團,再無他物,倒是牆壁上仍有浮刻,畫上仍是那名高冠修士,手中持著一柄三尺長劍,麵色沉吟,而長劍的劍柄上,赫然刻著“無鋒”二字
原承天心中暗道:“難不成昊天三劍,竟出自於陳氏先祖之手,這麼說來,這陳氏的神通可就驚天動地了。”
昊天三劍為“滅雷,誅天,無鋒“。此三劍合在一處,在昊天之寶上排名第十,這排名本就是極高了,更難得的是,昊天之寶榜上之物,大多都是出自仙庭,前三十的昊天之寶中,唯昊天三劍出自凡界器修大能之手。
出身於凡界仙修的器修大士,竟可與仙庭大士爭衡,豈非是揚眉吐氣之事?
而原承天見到此圖,也生出一絲遐想來,無鋒劍失蹤很久,唯無鋒劍靈胡不歸獨存於世,劍靈若不能與劍體相遇,隻怕大道難成,卻不知陳玄機能否再造無鋒,成就一段佳話。
正遐想間,小樓一處門戶無聲而開,一名童子跨進門來,脆生生問道:“哪位是步遙行。”
步遙行忙道:“我便是了。”
童子上下打量了步遙行一眼,道:“我家主人說了,你上次相托的煉器一事就此作罷,你等請回罷。”
步遙行一路尋來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張揚,不想未見主人之麵,就被下了逐客之令,饒他是羽修大士,也是沉不住氣了,冷笑道:“陳玄機如此欺客,當真以為我步遙行是那麼容易打發的嗎?”
童子不驚不懼,反而奇道:“你想怎樣?”
步遙行閃電般伸出手掌,就在那童子的頭頂一拍,就聽得“啪”的一聲,童子全身盡碎,原承天在一旁瞧見步遙行舉手殺人,怎能不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