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4章 天地生我怎無依

朱雀幽幽歎息一聲,道:“本座生性爭強好勝,此次沉淪凡界,也算是咎由自取,如今這數千分魂散落各處,也是天意如此,怨不得別人。”

原承天雖是極欲知道朱雀遭遇何等驚天動地的大事,可此事既涉天機,又怎敢隨便打聽?昔日九瓏不過是以天算神課測出諸人的命運,與大道天機絕無所涉,卻也因此遭受天懲。朱雀遭遇,自是事關天機核心秘奧,若是被他人所知,此人又哪裏逃脫得去?

而觀朱雀之言,也是小心翼翼,絕不敢將一絲訊息放出,隻因那朱雀就算誤泄天機,因其為天下共主,或可不受天懲,卻不是連累了原承天?

是以原承天也不敢插言,隻在一邊肅立靜聽罷了。

隻聽朱雀又道:“好在此次本座雖遭大創,總算在最後一刻警醒過來,是以這元魂也不過分成數千罷了,若是這分魂裂成萬數,隻怕……而這天地之間,若無本座,自是要天翻地覆了。”說到這裏,就將一雙愁目瞧定了原承天,似乎不敢肯定此言是否已涉天機。

而原承天聽到這裏,就覺得全身劇震,隻因這朱雀的遭遇與大修所曆何其相似,難不成這兩位大修所經竟是一件事體?而此事又究竟為何?

然而這件大事原承天又怎敢去想,便是腦海中匆匆閃過一念,也急忙定性驅散了去,再不能讓其留駐心念之中的。

朱雀話中說的明白,朱雀是因臨時收手,從而雖受重創,亦比昔年那位大修減輕不了,而大修分魂何止萬數,可見大修因此事所創之深了。

兩者受創程度不一,差別也是巨大無比。隻因而分魂分裂的越多,其修為自是越弱了,大修分魂所裂之數既然是千千萬萬,那麼每縷分魂自然不存片刻記憶,唯有從頭修起。

而朱雀因受創較輕,那麼每縷分魂便如麵前這朱雀分身一般,不僅仍存記憶,而且還具備真修之為。最重要的是,這具朱雀分身明白自己的來源,並且有重回本身之誌,比之那位大修,可就幸運的多了。

這世間像原承天這樣的大修分魂,可謂不計其數,卻因分裂的太多,每縷分魂絕無前世記憶,隻能建立起各自的獨立意識來,方能存活於世。

這對每縷分魂來說,可以說是就此獲得性命,也算是一樁福緣了。而對大修而言,自己的分魂各自獨立成人,自身則是煙消雲散,形同魂消魄散,其實是大不幸了。

至於大修分魂彼此吞噬之後,可以增進修為一事,原承天此刻想也得明白。這應該是大魂行將魂碎之際,所植入的一絲執念了,其目的自然是為了使這諸多分魂重聚一處。

隻可惜就算日後這萬萬千千的分魂重聚,卻也等於是換了一人,至於此人是誰,則是誰也難以預料。但這位大修原先的記憶,則是再也喚不回來。

另一件極重要的事體,就是朱雀的最後那句話了,那位大修的修為或許高於朱雀去,但其對天地的意義卻未必能及得上朱雀。是以朱雀才會說出,“這天地之間,若無本座,自是要天翻地覆了。”之語。

隻因這朱雀若逝,則太一神火必然因此消失,這太一神火既是萬物之源,天地若失其火,則必是覆滅無疑,就如同那天外靈域一般,化成千千萬萬的碎片留存於世。

而既然人人體內,都蘊有太一神火,想來朱雀若逝,則人類亦是不複存在了。

原承天沉吟良久,緩緩的道:“天地可失萬人萬物,前輩絕不能有失,這個道理,晚輩自是明白。”

朱雀既是通達天地幽微,自己的來曆出身,想來她必可測算出來,是以朱雀雖是閃爍其辭,卻也料定自己能聽得明白。原承天甚至突發奇想,覺得自己今日在這虛魂道中與朱雀相遇,說不定亦是天機,否則換了其他修士,若想在朱雀不泄露天機的情況下,將此事分說清楚,又哪裏能夠?

朱雀道:“據本座所知,在這座天一幻域之中,另有兩道本座分魂,若是本座能與她們相遇,其修為就可急速增長了。然而以本座此刻修為,又怎能在這幻域中行動。”

原承天已明朱雀之意,便道:“若前輩不棄,晚輩有座琅嬛金塔,足可藏身修行。”

朱雀心花怒放,笑道:“若蒙收容,本座自是感激不盡。隻要這三道分魂重聚,本座便是玄修之軀,這天下處處就可去得了,到時我遍訪諸界,自會複得原身,而道友之功,必在首位了。”

原承天搖了搖頭,道:“晚輩實不敢居功,隻因前輩萬金之軀,事關天地萬物存亡,晚輩略效綿薄,那也是救自己的性命。”

朱雀歎息不已,道:“聽你之言,再想今日之事,便覺得我與你之遇,莫非便是天意?本座雖為天下共主,可至今方知,這天意高深,便是本座,怕也隻能解其一二罷了。”

原承天將金塔取了出來,朱雀微微一點頭,卻並未入塔,而是忽的轉向玄焰道:“玄焰,你有話要說?”

在原承天與朱雀化身對答之際,那玄焰的目光就不刻不移的瞧定朱雀,隻是因它七情不具,心中之事,卻難發於麵,那神情便有些茫然。

聽到朱雀對它說話,玄焰甚是歡喜,急急問道:“朱雀大人,朱雀大人,我隻想問你,我是不是由你而來,你與我究竟有多大的關係?”便將一雙火紅雙目瞬也不瞬的瞧定了朱雀。

朱雀怎不知玄焰的心情,卻不急於說來,而是沉思片刻,方緩緩道:“玄焰,你不必著急,聽我慢慢道來。天地初生,便生太一。萬萬年後,有人痛感此世界戾氣過重,實非善地,乃發大願心,欲再修世界,這便是天外靈域了。”

玄焰道:“原來這天外靈域是由此而生,這個世界怎麼就不好了?”

朱雀歎道:“人心不足,殺戮遍地,又怎的好了?”

玄焰默默點頭,道:“若這這般說來,果然是不好。”

朱雀道:“那人既立大願心,想重建世界,便來求我同去,隻是這個世界卻是離不得我,我又怎能去得?於是便生金鋥紫焰,以助此修。那紫焰雖不能生萬物,亦有逆天造化之能,自是可助那人一臂之力的。”

說到這裏,又是一聲歎息,道:“隻是紫焰去了天外靈域之後,雖建成靈域,可到頭來那靈域終是崩塌了,而紫焰從此不知下落。”

原承天自是知道這金鋥紫焰的由來,如今聽朱雀親口述及,那自是再無疑問了。

玄焰將小手向碧焰一指,道:“碧焰自也是由你而生。”

朱雀瞧著碧焰,微微一笑道:“我既是主生萬物,可謂是席不暇暖。有一日心中一動,便生出這碧焰來,專讓它去管草木滋生,不想它卻甚是頑皮,隻管了數千年,便逃到這天一幻域躲懶,它餘下之事,少不得亦由我來管起。”

碧焰聽了亦是一笑,道:“母座,並非小的躲懶,實在是母座大能無雙,那草木滋生,已是有序,我若強行料理,反倒是誤事了。更有那仙庭中人,日日勞我去滋養奇花異果,可謂是煩不勝煩,哪裏有這幻域清淨。”

朱雀笑道:“我也不曾怨過你,你怎麼倒報起屈來?也罷,你在此地正好修行,隻是日後少不得還是要在仙庭見麵的。”

玄焰聽這二靈說話,語涉親呢,就覺得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也不知是羨是妒,更急於想知道自己的來曆了。然而越是心中極盼予聞,反倒不敢提起,生怕會得了個不確之信。便道:“那麼青蓮冰焰,又是如何?”

朱雀道:“那青蓮冰焰,原非吾子,乃是那火鳳火凰親生。不想有一日我與火鳳相遇,鬥法之餘,兩氣相合,又生出青鳥來,此青鳥亦蘊青蓮冰焰,隻是青鳥的青蓮冰焰其威能不過冰焰原身的百分之一,不過青鳥既蘊兩大靈禽之氣,其前途或是不可限量了。”

玄焰兜兜轉轉,總算將諸焰的來曆完遍,終是要輪到自己了,它的目中玄焰之火閃了閃,緩緩道:“那麼我呢?”

朱雀凝神瞧著玄焰半晌,終於搖了搖頭,道:“這世間之事,本座可知一二,卻有八成非本座所知,因此玄焰的來曆,本座實是不知。”

玄焰聽了此言,也不說話,隻是將小腦袋點了兩點,朱雀見它神情,也是嘿然無語,將身一掠,自去金塔中歇息。

碧焰比靈焰修為更高,於世情人心亦是略懂一二,見到玄焰頓失昔日無事不歡之情,心中亦覺悲憾,便道:“玄焰,我那修為之法,此刻就可傳你了。“

玄焰點了點頭,仍不說話,碧焰怎知解勸之法,也隻是在一旁陪伴罷了,而原承天心中明白,玄焰既是從朱雀這裏得不到確信,心中必然不歡,然而那玄焰的心情與凡人怎能一樣,實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玄焰隻是怔怔的瞧著前方,忽的道:“我昔年在玄焰穀中,有巨禽為伴,倒也歡喜,後來隨著主人遊曆四方,更覺有趣。今日逢到碧焰和朱雀了,原也該更加歡喜才是,卻沒想到,我怎的忽的覺得,這世間便隻有我一個。“

它的聲音漸低,隻在口中喃喃的道:“這世間便隻有我一個了。“

原承天聽到此言,就覺得心中一痛,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今日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