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名刀誕生,不管是對於刀宗還是西梁,亦或是這片天下,都是意義重大的事情。
安化侍沒有任何驕傲自滿,雖說他現在的成就,足夠讓他豪氣幹雲,可眼下的安化侍隻想安分守己,的確隨著修為逐步提升,他的心態已經如一眾老怪物一般,塵埃落定不悲不喜。
秦廣川來到安化侍麵前恭賀,安化侍能看出他是真的欣喜,往常這個不苟言笑的家夥,此刻沒有半分嫉妒神色,竟朝著安化侍掀開鬥笠,露出一抹不大好看的醜陋微笑。
“果然是好小子,沒讓我失望。”
“老秦,你還是把你的鬥笠帶上吧,你的顏值真的讓我堪憂。”
二人稍稍打趣一嘴,安化侍隨後看向唐仙睇。
“唐姑娘,這名刀歃是否已經徹底結束了?”
“結不結束,這要看安公子您的決斷了。”
“此話怎講?”
“按道理說,成為第三名刀已經是無上榮耀,小女子也清楚此次安公子為何來到西梁,第三名刀的頭銜已經足夠安公子此行之事,當然若是安公子想要更進一步,可以繼續往前挑戰第二名刀,至於第一名刀安公子就不要妄想了,當世還沒有人能在未達老祖境界前,擋下第一名刀的一刀!”
老祖境前,一刀不敵!
安化侍知曉她說的正是那位刀皇陛下,一時間心中不由得又倒吸一口冷氣。不過唐仙睇的話意思也很明顯,他現在可以適可而止見好就收,也可以繼續往前挑戰第二名刀。
戰不戰?
安化侍心中的確泛起了嘀咕。
上方浮石上的一眾看客此刻還在沸騰,各種溢美之詞鋪天蓋地,西梁刀客最重視強者為尊,此時此刻的安化侍,早已成為他們心中的新晉崇拜對象。
唐仙睇眉梢微皺望向天空,朝燕翎衛輕輕揮袖,燕翎衛見狀心領神會,竟分散駕馭浮石緩緩離開了獨步天下峰。
此舉並未招致一眾看客的不滿,所有人雖一片喧嘩唏噓,可還都井然有序的跟隨浮石離去,一時間滿天遮擋逐漸退卻,熾烈的陽光再次照耀整片山峰。
“唐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名刀歃的觀禮隻限於我這裏,前三名刀是不準許被觀摩的,西梁子民也都懂這個規矩,如果安公子還想要繼續攀登,接下來的路程便隻有你一個人了。”
安化侍聞言緩緩點頭,隨後看向秦廣川。
“老秦,你怎麼看?”
“取決於你,第二名刀向來古怪神秘,這麼多年我也從沒見過他,因此對於他的實力境界並不了解。”
“既然如此,那我更應該登山去瞧瞧了。”
安化侍聞言灑脫一笑,秦廣川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當即也拍拍安化侍的肩膀禦空而起。
“你放心,如果你要是死翹翹了,我會幫你照顧好阿寧的。”
“我謝謝你啊,你可真會說吉利話。”
安化侍望著飛起的秦廣川,秦廣川很顯然是奔著那些浮石而去,看樣子是去尋找長魚寧了。
飛了不遠,秦廣川再次回了回頭。
“不扯淡了,還是那句老話,我在山頂等你。”
“嗯。”
一語言罷,秦廣川消失不見。
唐仙睇此刻也飛身而起。
“安公子,既然你決定繼續往前,那我便祝願安公子旗開得勝,即便安公子在下一戰中敗北,安公子依舊是我西梁第三名刀,這點毋庸置疑。”
唐仙睇淩空朝安化侍大禮參拜,神態恭敬,已然將其視為第三名刀來尊崇。
“唐姑娘,你也去山頂等我便是。”
安化侍露出白牙朝她燦爛一笑,這笑容極度陽光帥氣,令唐仙睇不由得心神一蕩,竟借著日光微微羞紅了臉頰。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轉身施展空間大神通直接消散。
整片山麓上又隻剩下安化侍一人。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令安化侍稍稍不爽,想當初溫叔牙丟下自己時的孤寂感再次襲來,每經受一次,都讓安化侍感覺心中鬱結。
扛起刀,放入棺材,背起棺材,安化侍繼續上路。
說實話他的內心是有些糾結的,畢竟他清楚目前自己的身體狀態,三場大戰已經令他極度疲憊,即便是太古神體,經受這連番摧殘,已然令他目前能發揮出的實力不足六成。
以這種狀態去迎戰第二名刀,無疑是自尋死路,而名刀歃恰恰也正因如此才更有魅力,一路通關打到最後的名刀也會備受尊崇。
浮石上的看客全部離開,此刻的獨步天下峰顯得寂靜寥寥。
大風刮過,黃沙遍地。
山麓也光禿禿的沒有任何綠植,安化侍就這麼緩緩登山,這一次他沒有施展任何神行術法,一邊走一邊運轉三清古經治愈自身傷勢,就這麼足足走了將近十天,傷勢愈合到了八成,他也總算在前方見到了一個人。
遙望山麓,左側一座凸出的山壁上有一方石亭。
石亭中此刻正坐著一位老者,佝僂著脊背趴在其中的八仙桌上,一會兒坐在左邊,一會兒又閃現到右邊,貌似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安化侍一言不發不敢打攪,他放輕腳步來到亭下,下一刻總算看清了這位老者的尊容。
一個字,醜。
兩個字,很醜。
三個字,非常醜。
安化侍也見過不少醜家夥,可跟眼前這位老者比起來,其餘醜陋都隻能算是小巫見大巫。
這老者貌似很老很老了,整個人的脊背徹底變形,彎曲得好似一張拉滿的弓背。
他的頭發沒剩下幾根,整個頭皮長滿了暗瘡,有不少暗瘡還已經破裂,冒著一股股墨綠色的汙濁膿水,不時還能往外蹦出幾個顯眼的大泡兒。
至於那張老臉就更不用說了,安化侍根本就找不到他的眼鼻嘴,皺巴巴的老皮已經堆疊成道道溝壑,兩隻眼皮肥碩耷拉,兩隻腮幫子肥碩耷拉,上嘴唇亦好似被馬蜂蜇了一般,完全蓋住了下半邊嘴唇,若不是他一直在嚼著什麼東西,安化侍根本無法分辨出這是一張人臉。
“前......前輩?”
老者對安化侍的到來完全視若無睹,安化侍甚至懷疑這家夥根本看不見自己,硬生生待了半晌後實在是忍不住了,輕聲拱手做了個青蓮禮問候了一句。
“嗯?”
正聚精會神下棋的老者聞言手中一頓,安化侍見狀亦是心中一凜。
雖說安化侍不會下棋,可他也清楚下棋時最忌諱的就是被打攪思路,更遑論這老者是自己跟自己下,此刻被安化侍這麼一打岔,果然朝安化侍瞪了過來。
當然,他耷拉的眼皮像兩坨大鼻涕,安化侍完全看不到他的眼神,不過從他氣呼呼的表情能感知到,這老者很明顯是對安化侍動了真怒。
“年輕人,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觀棋不語真君子?”
“我知道啊,前輩。”
“知道那你不等我這盤下完再說!”
“前輩你誤會了,我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君子啊。”
兩個家夥大眼瞪小眼,老者被安化侍這話噎住了,安化侍向來也都很無賴,此刻沒覺得自己說錯什麼,表情淡然地望著老者目不轉睛。
“哼,不尊老敬老的小東西,你可知我等了你多少天了!”
老者雖脾氣極差,可很顯然並沒有真正發火,這倒讓安化侍對其印象好了不少,最起碼這老家夥活得很真,絲毫不矯揉造作,有什麼就說什麼,典型的心中藏不住事兒的人啊。
“大概十天吧,話說前輩您可真看得起我。”
安化侍哈哈大笑,反倒把老者下一步棋又給笑亂了。
“啊呀呀,好煩好煩,不搞了不搞了!”
老者氣呼呼地一把掀翻八仙桌,那桌子看起來夯實厚重,在老者手中卻輕如鴻毛。當然安化侍也完全能做到這一點,隻不過安化侍沒有絲毫托大,因為他剛剛已經用神識探查過老者幾旬了,他發現這老者竟是一位凝境大圓滿修士,甚至一隻腳已經邁進了地境大祖。
這個發現令安化侍更加謹慎,按道理說這老者貴為第二名刀,其修為境界到此毫不奇怪,甚至說還有些低了,畢竟再往上便是天下第一的刀皇陛下,安化侍還以為第二名刀會至少是位大祖,沒成想竟是和他同階的修士。
當然這不會讓安化侍對其輕視半分,畢竟他能夠以凝境大圓滿坐到第二名刀交椅,就已然說明了很多很多問題。
“臭小子,你剛剛說我看得起你,我哪裏看得起你了?”
“前輩在這裏等我,不就是覺得小子我有本事來到此地嘛,這不是看得起我是什麼,難不成前輩喜歡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喝西北風啊?”
“臭小子!我是你前輩!跟我說話要注重禮節!”
“老前輩!我是第三名刀!現在跟你也算是平起平坐,再說我剛剛來的時候已經朝你行禮了,夠意思了!”
正所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安化侍已經摸透了這老家夥的套路,跟這種老滑頭打交道,太客套反倒會被他套著走,還不如敞開了直接跟他嘮嗑。
老者見安化侍如此硬剛,果然沒有繼續火冒三丈,他起身來到安化侍麵前,撐著他那顆長滿顆粒的酒糟大鼻子,忽然像狗一般在安化侍身上不斷聞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