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不然你覺得為何凰羽大會敢在皇宮重地舉辦?”
老儒修的麵色更添幾許傲然,從他微笑堆疊出的皺紋能夠看出,東陳人還真是對自家諦視推崇備至。
“霓凰......老人家,東陳的諦視是鳳凰嘛?”
“不錯,是一隻睛鸞火鳳,老身也僅僅隻瞥見過一次,不過總覺得還要再來瞧上一次,畢竟你也看到我壽元無多,若是再錯過這次大會,恐怕此生都難再見到諦視了啊。”
安化侍聞言看破不說破,不過對東陳儒家這偽善的矯情又添了新認識。
之前聽這老者說得冠冕堂皇,安化侍一時間還真以為都是為了文學造詣,現在他算是明白了,哪裏有純粹不記掛利益的文人,還不是為了撈到和諦視有關的福澤氣運。
天下大勢,熙熙攘攘,皆為利來,皆為利往。
當然,像老儒修這種偽善還算能夠接受,畢竟安化侍能感受到他真有求知之心,不過安化侍關心的也不是這些,當即又跟老儒修說了幾句好話,感覺差不多了便引入正題。
“老人家,你可知道擒天鑒?”
“當然,就在那邊。”
老儒修絲毫沒有懷疑安化侍,抬手指了一個方向,安化侍放眼望去,看到了一幢類似塔樓的建築。
“不瞞老人家,我本是西梁人士,在外已經漂泊多年,這次參加完凰羽大會,我就準備借用擒天台返回西梁,不然山高路遠幅員遼闊,不曉得何年何月才可返回故土。”
安化侍裝出一副故土難離的神情,老儒修見狀也滿是感慨,輕輕拍了拍安化侍的後背表情慈祥。
“原來如此,那是應該回去瞧瞧,擒天台每日都會有人飛渡,隻不過價格可著實不菲,你需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
“這點無需老人家操心,敢問我除了真元丹等報酬之物外,還需要準備些什麼其它的?”
“這倒沒有,隻要你不是魔宗鬼道或妖邪之流,都會被順利放行,一般擒天台攢滿五人會啟動一次,每次啟動會間隔三天時辰。”
安化侍聞言幹笑兩聲,表麵上雖盡量不動聲色,可內心中已經皺起眉梢。
看來這次想要登上擒天台著實有些麻煩,畢竟老人家所說的幾種禁忌人物,安化侍幾乎全部都對照上了!
這可咋辦?
安化侍一把攔住想要繼續讀書的老儒修,堆起笑容接著向他垂詢。
“老人家,敢問到時候會有人來神識搜身嘛?”
安化侍想得很清楚,如果僅僅是神識查驗,依靠他須佐懸式秘法應該能夠躲過。
老儒修聞言笑笑,點點頭又補了一嘴:
“差不多吧,不過除了搜身外還要經過仙人指路符籙查驗,畢竟你也知道,我們東陳和天照宗的關係向來不好,因此對祭師的防備心會更重一些。”
仙人指路!
安化侍聞言一臉苦笑,他還真把這茬子給忘了。
之前在對陣葉慶坤時,葉慶坤隨身攜帶了儒門大能刻畫的仙人指路秘法,完全壓製了安化侍的神念意海,可謂是祭師門類最大的天敵克星!
修行門類之間環環相克,儒門克製祭師,這是古來有之的。
安化侍現在著實有些犯難了。
如果貿然擅闖,如此活躍的霓凰諦視可能會被驚擾,諸多與皇城氣運相連的底蘊也可能令他喪命。可如果規規矩矩被擒天鑒驗身,仙人指路秘法又極容易暴露自身的藏海魔紋,這該如何是好?
安化侍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左右瞧瞧其他人,確認沒有誰真的在關注他後瞬間施展攝神取念,藏海魔紋蕩漾出滾滾祭師源流,霎時間便將這老儒修徹底精神掌控!
這麼做還是冒著很大風險的,畢竟東陳有極其活躍的霓凰諦視俯瞰蒼生,安化侍也不敢耽誤太多時辰,必須要盡快速戰速決才行。
這老儒修僅僅隻是鋒境初期的修為,對安化侍的精神浸染根本無從招架,若是換做修為更高些的家夥,安化侍是萬萬不敢隨意再此施展祭師秘術的。
被掌控住的老儒修雙眼迷離,眼球呈現灰白色澤,泛著一層灰蒙蒙的昭昭霧氣。
“我問你,什麼樣的人可以不接受驗身乘坐擒天台?”
......
......
大約盞茶時辰後,安化侍解除了對老儒修的精神控製。
老儒修的神色瞬間便委頓下來,畢竟他年紀太大修為又太低,祭師秘法對腦部的精神損傷還是不小的,不過並不會對其晚年生活造成什麼阻礙。
安化侍已經離開了他的身旁,通過剛剛那一番攝神取念,他已經找到了想要知道的答案。
根據老儒修的記憶,想要避免驗身直接進入擒天台,隻有一種人能夠做到,那就是罪不至死的囚犯!
這些囚犯大抵都是在東陳犯下被流放的重罪,亦或是其它三大王朝的在逃罪犯,在東陳被捕獲落網,由擒天鑒統一手拿羈押,再一並通過擒天台發配到相應的流放地。
因為全都是已被定罪的罪囚隻身,所以這些家夥是不需要進行驗身的,他們的身份與罪名都在大理寺記錄在案,也在類似南靖妖靈司這種修行監察組織內部留有案底。
因此,想要坐上擒天台,就必須混入這群囚犯之中!
而想要混入囚犯隊伍,最起碼先要成功混入擒天鑒。
安化侍從老儒修的口中也得到了一種方法,那便是通過凰羽大會的第一層篩選,成功突圍到二十四名優勝者行列,屆時會有人為其頒發一枚內宮腰牌,憑此物可隨意在宮內走動!
換言之,一切行動可行的邏輯又回到了凰羽大會上,不過這的確讓安化侍犯了難。
對於他這個五大三粗的半文盲來說,能把字認出大多數就已經實屬不易,讓他舞文弄墨做文章實在是難為他了,想要在這麼多文人墨客中憑借文章脫穎而出,這簡直比讓他直接挑戰舊水老祖還要難啊!
不過安化侍現在沒得選擇了,趕鴨子上架不上也得上了,因為一排老夫子已經來到了眾人麵前,敲響紅鑼開始帶著大家前往八座大殿。
來到其中一座大殿之上,有小太監給眾人分發筆墨紙硯,安化侍麵前也被擺上了一張張紅木長桌。
“諸位,歡迎大家來到二十年一度的凰羽大會!”
“擺在你們麵前的紙張一共三頁,接下來每個人有三個時辰用來作答,分別是對聯對仗、飛花詞令還有長篇詩文三大部分,三個時辰一到立刻停止動筆,祝各位都有霓凰好運,現在計時開始!”
老夫子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霎時間四周紛紛響起研墨潤筆的沙沙聲。
這些考官很明顯都是勢利眼,他們清楚現在的初試根本不用討好眾人,隻有最終被選拔出來的二十四位進階者,才是他們需要諂媚逢迎的新貴人。
當然,他們也絲毫未鬆懈對每位儒生的監督,不斷有身穿太學院儒衫的老儒生在眾人身旁穿梭,一邊掃視著每位參會者的宣紙,一邊做出各種轉換激烈的表情。
一眾參會的儒生各自眉頭緊鎖投入狀態,冥思苦想者有之,揮毫潑墨者有之,欣喜雀躍者有之,文思泉湧者亦有之,氣氛一時間變得極度凝重起來。
畢竟所有人都清楚,每座大殿隻有三個入選名額,加起來隻有進入到二十四位終選名額之中,才有麵聖談文爭奪諦視凰羽的機會。
若說這裏麵哪位參會者最奇葩,當屬安化侍無疑了。
此刻的安化侍東瞧瞧西望望,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尷尬的場麵,旁邊不時有監考的太學老儒生穿過,安化侍將其拉住問了幾嘴,得到的卻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辱罵。
“敢問這位大人,咱這初試有沒有神通鬥法比試?難不成說修行者也要寫這勞什子?”
“胡鬧!聖賢詩文豈能容你隨意汙蔑!再有一言直接請走不送!”
“靠,孔聖他娘的姥姥!”
安化侍朝其暗暗比了個中指,當即也隻得咬著筆杆苦苦思索,隻不過他再怎麼想也無濟於事,畢竟他和別人的構造是完全不同的。
別人肚子裏有貨,他肚子裏根本沒墨水。
別人腦子裏有詩,他腦子裏隻有藏海魔紋。
咋個整?
安化侍陷入了有生以來最摧殘折磨的一場戰鬥......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安化侍還是一個字沒寫。
“對聯,詞令,詩文,對聯,詞令,詩文......”
安化侍已經熬得有些崩潰了。
就在他準備徹底放棄時,腦海中忽然泛起一些熟悉的場景,令安化侍宛若垂死病中驚坐起般瞪大了眼珠,手上也因激動而弄撒了大片墨水。
“有了!”
“奶奶的,不管行不行,死馬當活馬醫吧!”
安化侍狠狠戳了兩下狼毫筆,隨即大筆一揮開始在紙上寫起“草書”。
他的草書簡直毫無章法,嗚嗚喳喳搞得雞飛狗跳,將附近的參會者全都嚇了一大跳,也將監考的老儒生給驚得胡子亂顫。
安化侍也不是在故意搗亂,這的確是他所能寫出來最好的“書法”了,隻不過他這書法很顯然有些浪費紙張,隨便一寫便寫漏了整整三層熟宣紙,剛剛寫完兩大行,身邊監考的老儒生胡子就完全變黑了。
“嗚哇呀呀呀呀,氣煞我也!哪裏來的登徒浪子,趕緊給我......咦?”
本來要大放厥詞的老儒生還未等發作,眼神便盯在安化侍髒兮兮的宣紙上收不回來了,下一刻他的麵色漲紅神情激動,好似吃錯藥一般開始手舞足蹈。
“我的天哪......這......這是哪裏來的......麒麟才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