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侍想解釋也有些晚了,再說他的前三位師父也的的確確是這樣,怎麼圓也隻會越描越黑。
顧蒼生畢竟是萬載長者,自然也不會真得跟安化侍計較什麼,當即跟他正色交待起來。
“小子我跟你說,我可以指點你些許,不過完全是看在你根骨上佳,今後你若是修行大成,必須要以庇護天照宗周全為己任,你可能做到?”
“師父放心,我爺爺也是祭師,我本身也分得清楚善惡恩怨,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這本就簡單易懂不用過多琢磨。”
兩個人都不是矯情客套之輩,這場略帶荒誕的師徒禮就這麼稀裏糊塗定下來了。
“今後還是別叫我師父,你是舊水老祖選中的人,有些事情老衲沒資格說也不能說,等你修行有成後找到舊水老祖,一切事情你就全都會慢慢明白。”
“那我叫你什麼?”
“什麼都行,就別叫師父,做你師父的代價也的確有點高,老衲剛獲自由還想多活幾年!”
“好的,那我今後便叫你老四吧,大師。”
“......無恥之徒!”
“老四,無恥之徒也是徒,你這麼前後矛盾我很不適應啊。”
“......老衲是說你不要臉。”
“願意屈尊教一位如此不要臉的後輩,老四你還真是有教無類!”
“沒大沒小,不過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家夥強不少,既然如此那便跟老衲離去,不過你還是得記住我不是你師父,隻是看你小子脾性相投,惻隱之心悸動下指點一二罷了。”
“明白,說白了就是我不要臉的樣子很有大師你年輕時的風采,這誇讚我記下了,大師你還有何指教,來日方長都可以娓娓道來!”
不知怎麼的,跟顧蒼生這位萬年老魔待在一起的安化侍十分寬心,連往日慵懶隨性的冷淡性子都熱絡了幾分。
顧蒼生也變得和往日有些不同,雖說他城府極深很擅長隱匿心緒,即便被困五百年後脫困亦沒有放浪形骸,可跟安化侍這位小輩待得久了,竟也漸漸放開了幾許本真天性,一老一少的相處也變得自在而又相得益彰。
自此之後一段時間,安化侍便跟隨在顧蒼生身邊修道了。
這也是安化侍想要的生活方式,畢竟四國連嬰再次出了連番大事情,此刻南平京和道宗內部肯定是亂作一團,在這種節骨眼兒回去風險著實太大,還是在瀚海上避避風頭最為妥帖。
這天是南靖曆一六零年五月十三日,距離三千琉璃大道還有大概兩年時間。
對於超越凡人四境的修行者來說,兩年時間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可對於安化侍來說,兩年時間卻彌足珍貴不可有絲毫浪費。
修行者隻有突破到隱境大宗師,壽元才會有別於凡人,達到一千年的大限。
在此之前,即便眼下安化侍已經是藏境大圓滿,他依舊和凡人的壽元無甚差別,即便擁有太古熔爐體能夠延年益壽,也絕對活不過兩百歲,畢竟凡人就是凡人。
擁有神體,向來也和擁有神的壽元是兩碼事。
因此,隱境大宗師的突破與否,便成為了橫亙在所有藏境修行者麵前的一道坎兒。
跨過去便是海闊天空,擁有千年時間來進一步拓寬命格。
跨不過去便入土為安,不論擁有何等驚豔世人的天賦,最終都免不得蓋上一抔黃土。
自從天地初開修行者出現,無盡歲月間出現過多少讓人哀歎惋惜的驚豔之輩,明明有傲人的天賦和莫大的機緣,可最終就是差那麼一步踏不進大宗師境,最終也隻能淹沒在被人遺忘的曆史塵埃之中。
因此,安化侍現在麵臨的不光是天與地之隔,還是生與死之隔!
安化侍也見過許多年歲老邁的藏境大修行者,比如最早在南淮城中見到的天照宗祭師鍾梵。
眼下安化侍修為遠遠高過他,自然能品味出鍾梵當時的境界大抵在藏境中期左右,可那位國子祭酒很明顯已經年過古稀,如此年歲僅僅隻修行到藏境中期,隻能說明其天賦上限也就這麼多了,若後期再無大機緣,恐怕再過幾年就會好耗盡陽壽壽終正寢。
安化侍眼下還是很有緊迫感的。
雖說他今年剛剛三十,如此年歲達到如此境界,放眼整個修行界都可謂名列前茅,可安化侍還是滿溢著危機感受。
畢竟他的敵人都太強大了,留給他修煉與等待的時間真的不多!
還有一點便是突破的年歲論,之前周老九說過,越早突破晉入大宗師境者,其未來成就上限也愈發不可估量。
安化侍很想做近千年來第四個五十歲之前晉入大宗師境的修士,目前來看一切也皆有可能,所以此次他異常珍惜和顧蒼生修行悟道的機會。
當然,安化侍沒想過僅僅通過兩年時間便達成晉升,這未免也太過好高騖遠。
他隻想在這兩年中學到該學的東西,將手中還未修習錘煉的功法全部溫習得當,以拿出最飽滿的姿態去踏上三千琉璃大道,爭奪那份能獲得道宗頂級機緣的頭名殊榮!
一想到三千琉璃大道,安化侍就又不自覺地想起了葉苓茯。
自從上次龍虎山之弈後,葉苓茯損命重傷便開始銷聲匿跡,不過三千琉璃大道這種道宗青年才俊的頂級盛會,按道理講他一定還會參加,那時候必然會迎來和他的正麵交手!
安化侍此刻對葉苓茯是完全不懼的,他不相信葉苓茯再過兩年還是無法恢複實力,畢竟六魄琉璃體也是神體,加之還有相柳妖胎的詭異庇護,不過安化侍卻不怕相柳妖胎,因為他背後可不僅僅隻有他一個人,還有一位蓋世大妖禦前氏!
雖說之前隻和禦前太初見過一麵,但禦前氏已經明確表示會在三千琉璃大道上出手,其目標也很明確,正是要截獲葉苓茯體內的相柳妖胎。
因此,不管是為了什麼,安化侍都必須要做好充足的準備,以便迎接這場預想便波瀾驟起的大事件!
正所謂山中無歲月,海上亦複如是。
兩個月的時間匆匆劃過,氣溫變得燥熱起來。
南靖的夏天來了。
大陸東南部瀚海之中,不為人知的某處海外孤山上有座茅廬。
茅廬修建在半山腰的一處平緩崖灘前,旁邊有一方年代久遠的洞穴。
這茅廬正是安化侍的休憩之所,那洞穴自然便是顧蒼生的閉關之處。
眼下是南靖曆一六零年七月十三。
這兩個月以來,安化侍一直跟顧蒼生探討晉入大宗師境的方法,顧蒼生也的的確確給他傳授了很多心得體會。
這座孤山顧蒼生在以前經常來,不曉得屹立於此有多少年了,連他常年棲居的洞口都被海風盤得圓潤,不過這茅廬倒是安化侍一點點用海泥碎石搭砌起來的,對於能輕易隔空禦物的修行者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麼難事。
顧蒼生每日日出之前會走出洞口一次,跟安化侍交流修行心得直至日上三竿,從那之後便回到洞中直到第二天日出,不吃不喝也不餐風飲露,活脫脫一位儀態端莊的老神仙做派。
安化侍倒還是會吃些海物,不過更多時候還是專心參悟顧蒼生的傳授心得。
根據顧蒼生所言,想要晉入大宗師境就必須感悟空間之力,進而達到能開辟域界的穩定程度,這也是大宗師與藏境最本質的區別。
修行境界間的區別都極度明顯。
能否真氣外化,這是初境與鋒境的區別。
能否隔空禦物,這是鋒境與藏境的區別。
能否開拓域界,這是藏境與隱境的區別。
關於感悟空間之力,顧蒼生告訴了安化侍許多種方法,可安化侍在實際操練時卻處處受阻,足足兩個月還是沒能順利捕捉到空間開辟的亂流,這種狀態也一直持續到七月十三這天的日出時分。
“還是沒有進展?”
顧蒼生例行時辰鑽出洞穴,站在崖灘邊解開黑袍痛快地撒尿。
他每天都會在這個時辰尿一泡,每次撒尿還必須迎著朝陽初生的晨風,貌似在向安化侍印證寶刀未老。
有時候早晨風平浪靜,他便會站在自己的傑作前吐兩口口水,整理一下毫無雜毛的雪亮光頭,安化侍跟著他修行了兩個月,大本事全都沒學到,倒是領悟了“撒泡尿自己照鏡子”的真諦。
“老四前輩,你當初藏境大圓滿時,卡了多久才找到開辟空間之法?”
“我嘛......太過久遠,老衲實在是記不得了,不過一般來說這事情有快有慢,有的人苦苦錘煉十年而一無所獲,有的人則一朝明晰轉瞬間斬破虛空,因此是說不準的。”
“呲啦——”
話音剛落,安化侍剛剛收回自己的左手食指。
方才他用十成真氣運轉魔羅睨天指,在麵前虛空中快速劃出一道漆黑冷冽的口子,足足持續了三次呼吸才緩慢閉合。
“老四前輩,我早已能夠斬破虛空。”
“能夠斬破,那你能留住虛空嗎?”
顧蒼生聞言邪眸一緊,咧開紅口白牙哂笑一聲,隨即輕抬左手有樣學樣地也劃了一道。
被劃過的空間產生劇烈的真氣漣漪,空氣好似沸水一般在滾動灼燒。
一條漆黑微張的裂隙在朝陽下憑空產生,裹挾著一股股吞噬一切的螺旋勁力蕩起風塵,宛若朗朗乾坤皓日當空下突然召見黑夜,於虛無宇宙間撕碎一片星辰般醞出一道黝黑瞳孔!
空間撕裂......且凝固不動!
安化侍雖不是第一次見顧蒼生展露空間之力,可還是瞧看得如癡如醉幾近失神。
這道裂隙沒有絲毫要閉合的意思,反倒在隨著顧蒼生的手臂晃動而大開大合,裂隙中的混沌虛空力道也隨之而不斷呼嘯。
“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安化侍著實是有些看呆了。
顧蒼生似乎很享受這種被仰慕的感受,當即一邊加大力度一邊娓娓道來。
“臭小子你聽好,空間之力最重要的是讀懂天地呼吸,你的真氣韻律和天地呼吸愈發貼合,天地萬物便會給予你意想不到的驚喜......”
“噗嗤——”
話還未說完,由於裂隙被扇動的幅度過大,地上顧蒼生剛尿完的一泡“驚喜”便被招引起來,此刻宛若天女散花般噴了顧蒼生一身,捎帶著還往他嘴巴裏滴了幾串兒!
“呸!”
“噗!”
“咳咳!”
顧蒼生一張白臉瞬間漲得通紅,安化侍見狀亦差點樂得背過氣去。
“老四前輩你慢點說,天地萬物的驚喜饋贈我已經感受到了,不過你這麼拚去以身試法也太讓我感動了,慢點吐慢點吐,嘖嘖你瞅瞅這饋贈也忒豐盛,都嗆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