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被風化侵蝕嚴重，上麵隱隱露出一個巨大的“舒”字，用的正是南靖的通用字體。
“看來你在望鄉台上所見屬實，舒家先祖帶著家族殘部進入了蒼梧嶺，沒想到最後竟全都埋骨在這片山崖。”
陸某人沒有多說什麼，此時此刻讓安化侍靜靜麵對最為合適。
說起來，安化侍除了溫叔牙外根本沒見過舒家舊人。
可能是血脈裏那股濃濃的羈絆牽扯，可能是沉澱經年的血仇魂牽夢繞，他望著這些不屈埋骨的受冤英魂，骨子裏那份氣焰燒得旺盛猛烈。
安化侍靜靜看了好久，他向來都喜歡冷靜思考問題，此刻依舊強迫自己鎮定心緒。
隨著渾身氣血恢複平靜，他忽然嗅到了一股不尋常的陰謀意味。
“老陸，這裏有問題。”
“怎麼說？”
“他們的盔甲俱在，是如何穿過血日荒原上的天地壁障的？”
安化侍又想起自己在功德林外的經曆，陸某人聞言指指自己，又指了指八步趕蟬。
“道爺和你解釋過，通往蒼梧嶺深處的域門遠不止一處，我和八兒是順著往裏走的，沒有遇到你所說的經曆。這群舒家死侍當初肯定也是決絕入嶺，自然也是順著走的，這並不稀奇。”
“那他們是怎麼死的，能查出來嗎？”
安化侍蹲下身子細細查驗，不過他沒有陸某人經驗老道，看不出什麼名堂蹊蹺。
陸某人也瞧了半晌，不過很知趣得沒有妄動一處。
“如此大凶之地，遇到什麼稀奇古怪都很正常。此地還遠遠不是蒼梧嶺真正的險地，道爺以前聽說過，在蒼梧嶺最深處萬物皆可殺人，若是修為不夠誤入其中，隨便一道風便可斷人咽喉，隨便一捧土便可令大能埋葬！”
萬物皆殺！
吹風斷命，黃土送葬！
“這麼恐怖嗎......”
安化侍對此沒有絲毫懷疑，畢竟這世道上藏龍臥虎，有人的地方就與江湖險惡，反之有險山惡水的地方自然有荒涼的眾生。
“等等，你剛剛說到埋葬......”
安化侍突兀間想到了什麼，他運起真氣揮掌驅散霧氣，將方圓一丈全部都顯露出來。
“安公子，你要做什麼？”
“查他們的死因，他們死的有蹊蹺！”
安化侍一躍而起三丈，俯瞰下方的諸多舒家遺跡，半晌後緩緩落回地麵，麵色已有些煞白。
“安小子，瞧出什麼了？”
“老陸，我舒家先輩在這裏集體死亡，應該是遇到了某些可怕的東西，以至於全員僵死原地被沙土掩埋！”
“證據何在？”
陸某人聞言麵目凝重，一把抓起安化侍禦空飛向高天。
二人再次俯瞰大地，陸某人喚來僅剩的三顆頭顱，在地麵五丈處吞吐吸納四周的血霧，將地麵上的舒家遺跡完全展露出來。
“老陸，證據就是陣勢，你瞧瞧他們的陣勢！”
安化侍眉目驚詫地往下指引，陸某人此刻也看到了端倪，老眼圓瞪張大了嘴巴。
下方，雖說殘肢斷手、頭盔兵刃鋪陳遍地，但從高空看去卻各自間距得當，整體觀察亦是方陣規整排列有序！
“老陸，你見過死得這麼整齊的場麵嘛？”
“的確有問題，我們下去說。”
二人回到地麵，八步趕蟬也上前湊熱鬧，聽完原委後亦是嘖嘖稱奇。
“安公子，難不成他們是集體自盡的？”
“不可能，這裏每個人的死相都不一樣，很明顯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與摧殘，這個想法根本立不住。”
安化侍否定完八步趕蟬，又看向陸某人。
“老陸，我感覺他們根本就沒有反抗，或者說沒有反抗的能力，貌似是站在各自的陣勢位置任人宰割......你可見過這種蹊蹺的死法？”
“這個......”
陸某人似乎欲言又止，安化侍見狀也沒有催他，小心穿行在埋骨中繼續查看，半晌後竟又有了新的發現。
“老陸，你瞧瞧他們的朝向！”
這話一出口，陸某人和八步趕蟬立刻四下查驗，沒過多久三個人聚集到一起，麵色變得更為凝重幾分。
“全部都是朝向蒼梧嶺深處......”
“不錯，全部朝向和功德林相反的方向......”
“這前路不能再走了，他們究竟遇到了什麼，為何會如此？”
三個人一直來到舒家屍骨的最前方，再往前便是一望無際的紅色血霧，不時伴有陣陣轟隆低吟，和在黃泉路上聽到的一模一樣。
“這是......”
陸某人指了指埋骨最前方的中央部位，那裏竟有一把青龍偃月刀，屹立在大地上被土埋到了刀柄，卻依舊挺直沒有絲毫歪斜。
陸某人見此刀後滿是感慨，他來到刀身附近，指了指露出土壤的一截頭盔。
“若道爺我所料不錯的話，此人便是舒家最後一代家主舒華黎，也是你的太祖爺爺！”
安化侍聞言大驚，上前便要挖掘，被陸某人一把攔住。
“道爺說過此地不可妄動！如此大凶之地若是引動不祥，道爺再有十條命也不夠使喚的！”
“太祖爺爺......你對他知道多少？”
安化侍盯著那把刀目不轉睛。
“說起來的確有過一麵之緣，他和道爺兒一樣也活了八百多歲，在二十年前也是叱吒四大王朝的宗師級高手。”
可能是想到一代宗師竟落得此般下場，陸某人言語裏也滿是惆悵嗟歎。
“我太祖爺爺，可是一位刀修？”
安化侍依舊注視著那把刀。
“不錯，舒華黎開辟的是刀宗源爐，少年時曾在西梁避世青蓮之地刀山火海修行五十載，回歸南靖入仕後官拜昭武校尉，十年後遠征北戎有功晉為雲麾將軍，輔佐南靖先帝橫亙七朝五百餘年，二十年前乾星門兵變時官拜輔國大將軍，奈何還是敵不過一個澹台洪燁。”
陸某人娓娓道來，畢竟也是活了悠久歲月的老家夥，提及這些舊事還算詳盡客觀。
“照此說來，我太祖爺爺乃是隱境宗師級修行者？”
安化侍越聽越唏噓，看著腳下的頭盔略顯沉默。
陸某人聞言搖了搖頭，指了指那把青龍偃月刀。
“你也太小看當年的南靖朝第一世家家主了，舒華黎乃是第六境凝境的巨擘級人物，也是西梁十三刀的第三把交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