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勾下頭,親了親尚在繈褓中的女兒念念。
滾燙而淒楚的淚滴,滴在了念念嫩呼呼的小臉蛋上……
最後,她輕手輕腳地走出病房,決然離開了醫院。
那一天,海風特別的大。
海水卷著浪濤,緩緩地沒過她的腳尖和小腿,刺骨冰涼。
可是她依然,義無反顧地朝著大海中央走去……
終於,呼嘯的夜海,將她整個人都卷了進去。
那種冰冷和窒息的感覺,令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一點一點地歸於死寂僵硬。
她第一次,模糊又清醒地意識到。
死亡距離自己,是那麼的近,已經觸手可及……
金夢莎伸手按住了自己脹痛的頭顱,壓抑地哭出了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電腦上的畫麵,還在不停地重複回放。
她就那樣,怔怔地坐在熱鬧喧嘩的電腦屏幕前。
一顆心硬生生的發著痛,眼神卻空洞而木然。
猶如一尊,失去了靈魂的雕塑……
直到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
才讓金夢莎驟然回神,如夢驚醒。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慕風打過來的。
嗬,這個電話打來的,還真是時候。
金夢莎在嘴角扯出一絲飄忽的弧度,抬手抹去臉頰殘留的淚痕,十分平靜地劃開了接聽鍵:“喂。”
“珊珊,你在哪裏?”慕風熟悉的聲音傳過來,一如往常那麼溫和親切,帶著幾許淡淡的急迫:“我在碧桂園這裏,怎麼一直沒見你過來?是有什麼事麼?”
是啊,這段時間,他們倆似乎彼此心照不宣地形成了一個約定。
每天下午下班後,都會在碧桂園的新房裏碰麵。
一起看一下房子的裝修布置,然後,再一起去吃飯。
兩人間的親近與默契,盡在不言中。
絕不亞於任何一對,相處多年的恩愛夫妻。
然而現在……
金夢莎諷刺地抿了抿嘴唇,雲淡風輕地答複他:“對,我有事。”
慕風全然不知,因為自己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媽媽,再度冒出來作怪。
今天就在剛才,那不長的數小時裏。
他和心愛女人的關係,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甚至,在他媽媽的刻意刺激下。
金夢莎也已經,艱難而痛苦地回想起來了。
曾經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全部的傷痛往事。
準確的說,她現在,應該是華珊珊了。
而不是,那個來自荷花鎮的金夢莎……
慕風哪裏能夠想到這些?依然語調輕快,好整以暇地跟她開玩笑:“是上班忙麼?珊珊,看來你們專櫃的銷售額,又要大漲幾倍。沒準再過一陣子,你賺得比我這個老公都要多了。”
如果是往常,慕風這樣打趣她。
那金夢莎,不,是華珊珊。
準要含嗔似嬌地擠兌他幾句,兩個人嘻嘻哈哈地鬧上好一會兒。
不過今天,顯然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華珊珊不置可否,沉默著沒有說話。
慕風意識到她的反應有點不對勁,不禁關切地問:“珊珊,你怎麼了?是不是上班累了?還是遇到什麼事了?”
華珊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語波無瀾地反問:“慕風,你還有事麼?”
“沒事我也想跟你打電話啊。”慕風愕然怔了怔,如實說道:“不過珊珊,我真的找你也有事。上次我們和你父母不是商量好了?把你身份證上的名字改回華珊珊。今天,派出所李警官給我打電話了,你的新身份證已經辦好回來了,包括戶籍關係,都重新轉回陵海了。李警官讓我們明天過去派出所拿,我想,明天我們正好也可以去民政局一趟,把結婚證一起拿了。”
嗬嗬,拿結婚證?永遠都不可能了!
華珊珊在心底發出苦澀的冷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向他宣告:“慕風,明天我會自己去派出所拿回身份證。結婚證,沒必要了。我已經想好了,十八號的婚禮,就此取消。”
暈!天!
慕風猶如五雷轟頂,簡直不敢置信,緊擰著濃黑有型的雙眉道:“珊珊?你到底怎麼了?你是不是在說胡話?十八號的婚禮,是我們早就定下來的,你父母和弟弟,都讚成這個日子。還有你在荷花鎮的媽媽,我們也跟她聯係過了,再過幾天就把她接過來……”
“慕風,你先別說這麼多。”華珊珊不輕不重地打斷了他,淡聲開口:“我問你一件事情,你必須絕對跟我講實話。等你回答了,我們再聊後麵的。”
“什麼事?”慕風急切地問,心中惴惴不安,額上冒出了大粒的冷汗。
直覺告訴他,現在華珊珊要問的。
一定是一件非常嚴重,非常不好的事情。
而他,究竟要怎麼麵對,來自心愛女人的死亡盤問?
華珊珊使勁攥緊了手中的電話,近乎冷靜地問出來:“你和王姝離婚的前一天晚上,人在哪裏?你是不是,和她上床了?”
慕風的腦子,“嗡”的一下就炸開了。
斯文清俊的容顏,瞬間褪去了全部血色。
他當然,不能對她說假話。
可是說了之後,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將會徹底的失去她。
也同時徹底的失去,一生的幸福與靈魂依托……
“珊珊……”慕風仿佛一個犯了重罪的死刑犯,囁嚅著張了張嘴巴,低低地吐出一句話:“那天,我喝多了……”
喝多了?
嗬,這真是所有男人出軌或者偷腥劈腿。
最為常用,也最為蹩腳的一個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