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傍晚到家的。”慕俏姿輕輕垂下了眼簾，沒有與他那深邃有力的視線接觸：“今天我去了公司，才知道你生病了。”
稍許停頓了一下，她還是抬起清澈如水的眼眸，很認真地看住了他：“你怎麼，就把自己折騰到住院了呢？”
“我沒事，隻是感冒而已。”這次，換了歐陽雲天把視線調開，看向窗外蔚藍色的天空。
他的語調平淡，波瀾不驚，仿佛在訴說別人的事情：“反正，我家裏就隻有我一個人，每天要打針，我索性住在醫院算了。最近挺無聊的，也不想出門，怕錯過了你回來的日子。”
慕俏姿的眼眶，一陣發酸。
喉嚨，堵得難受。
她有很多的話，想跟歐陽雲天說。
然而千言萬語，在心中翻滾了幾道。
最終，卻隻化成了最簡單，卻也最沒有意義的幾個字：“歐陽雲天，對不起……”
如果是以前，歐陽雲天肯定馬上就要笑容滿麵地對她說：沒關係，俏姿，我又沒跟你計較。
他會想方設法地，逗她開心，讓她開懷大笑。
可是今天，歐陽雲天就這樣默默無言地佇立著。
什麼話，都沒有說。
從前那個灑脫不羈，能說會道的大男人。
在此時此刻，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變得格外深沉內斂，沉默寡言。
慕俏姿剛準備，再開口說話。
歐陽雲天仿佛如夢初醒，很突兀地說：“俏姿，你先坐會兒，我洗個澡。”
呃，慕俏姿微微怔了一下，覺得他的話題轉換太快了。
明明她在跟他，無比誠實懇切地道歉。
可是他說，他要洗澡……
歐陽雲天緊接著解釋：“我出汗太多了，洗個澡好些。”
“好，你去吧，我等你。”慕俏姿善解人意地笑了下，重新回到沙發上坐下，繼續安靜地玩手機遊戲。
歐陽雲天拿了自己的換洗衣服，一頭紮進了浴室。
他把水流調到了最大，讓那傾瀉而下的溫熱水柱。
澆去自己，滿身心充斥著的痛苦和煩躁。
說他逃避現實也好，自欺欺人也好。
歐陽雲天真的，不想麵對這一刻的慕俏姿。
因為他知道，慕俏姿即將會對他說些什麼。
那是他最害怕承受的，一個無解的結局。
雖然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成了定局，毫無改變和挽回的餘地。
可是歐陽雲天，還是想把這個徹底了斷的時刻。
往後麵，無限度的延遲……
本來男人洗澡，一般都是很快的。
不過歐陽雲天這一個澡，卻足足洗了大半個小時。
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慕俏姿還是像剛才那樣，優雅自若地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看起來悠閑而恣意，沒有一丁點的不耐煩。
歐陽拿著幹毛巾擦了擦頭發，在與慕俏姿有一定距離的沙發旁邊坐下，音色暗啞地說了句：“俏姿，讓你久等了。”
嗬嗬，從前，他們是那麼熟悉親近的一對朋友。
隻差一點點，就會成為，攜手共度人生歲月的夫妻。
然而現在，兩人這樣並排地坐著。
卻隻感到，無言的尷尬。
甚至，歐陽雲天還無端生出了幾分，近乎拘謹的情緒……
“沒事，我又不急。”慕俏姿莞爾一笑，隨意問道：“你身體怎麼樣？”
“還好。”歐陽雲天像是變成了一個格外木訥的人，中規中矩地回答：“本來身體也沒大事，就是感冒咳嗽，拖了一段時間不好。”
“現在，快要康複出院了吧？”慕俏姿又問。
“我沒關心過出院時間，聽醫生的安排。”歐陽雲天輕描淡寫地說。
慕俏姿抿了抿嘴唇，十分坦誠地說道：“歐陽雲天，等你休息好了，還是早點回公司上班吧。華嘉和天姿，都需要你坐鎮呢。尤其是華嘉，沒有你，估計很多工作都沒辦法太好的推進。”
歐陽雲天無聲默然片刻，苦笑著說：“俏姿，我曾經，也有幾乎大半年的時間都不在華嘉，隻是遠程遙控指揮公司的工作。華嘉一樣，做得很好。”
他說的，就是當初慕俏姿義無反顧離開陵海，獨自飄在美國的時候。
為了貼心陪伴照料好心愛的女孩，他也當機立斷地決定了留在美國。
天姿影視娛樂，就是當時。
他提議出來，同慕俏姿共同創立的。
那個時候，歐陽雲天還對他們兩人之間的未來。
充滿了美好幻想，以及最熱情洋溢的期待。
如今，卻像虛幻美麗的泡沫一樣，徹底粉碎得一幹二淨。
全數化成了，他心底最重最痛的傷口……
慕俏姿同樣回想起了，這段足以令她刻骨銘心的難忘往事。
歐陽雲天對她的好，太多太多。
多得讓她，根本無法回報。
而此刻，那份湧蕩在慕俏姿心間的愧疚感，更加濃烈深厚。
隻是，感激和愧疚，通通都不是愛情。
她不愛歐陽雲天，這個，怎麼都勉強不了自己……
慕俏姿陷入在，百感交集的回憶之中。
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倒是歐陽雲天按捺不住，一字一句地開了口，嗓音低沉而晦澀：“俏姿，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有什麼是不如韓律師的？為什麼，我用了這麼長時間，甚至想把整顆心都掏給你，還是無法取代他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聰明睿智如他，居然也能問出這樣幼稚的問題。
隻能說，他被打擊得太深。
就連正常的思維能力，都受到了影響。
亦或者，他明明知道答案。
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親自找慕俏姿求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