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應該並沒有過太久,可是慕淩凱真的覺得,時間慢得似乎靜止了。
終於,手術室的大門打開了。
幾名醫護人員,把術後的夏小悠送了出來。
夏小悠無聲無息地躺在醫用推車上。
那副模樣,就仿佛她隻是安靜地睡熟了。
然而她的臉上,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看上去讓人心驚。
慕淩凱衝過去握住她冰涼的小手,眼眸通紅,手指發抖。
他的小悠,還在。
哪怕失去全世界,他隻要她,好好地留在他的身邊……
醫生好心好意地告訴他:“慕總,您太太在三年多前,還有一次流產的經曆。這是第二次了,您要細心照顧好她哦。”
慕淩凱猶如五雷轟頂,簡直不能置信。
小悠之前流過產?這是第二次?
他怎麼不知道?小悠怎麼從來沒有對他說過?
三年多前,他們應該還在一起,小悠還沒有離開他去美國……
太多接踵而至的打擊,讓慕淩凱猝不及防,心力交瘁。
他甚至沒有心神再過多詢問醫生什麼?隻是憑著僅存的一絲理智,啞聲吩咐鍾睿。
立即去查清楚三年多前,小悠流產的具體情況。
慕淩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陪著夏小悠回到病房的?
整個人,整顆心,整個腦子都是亂糟糟的,混沌麻木一片。
鍾睿已經一五一十地向他回複了,三年多前,小悠頭部受傷和流產是同時發生的。
但是他,竟然毫不知情!
那個時候,他在做什麼呢?
他在陪伴著剛剛生下小景景並且患上了抑鬱症的景荷,悉心關懷照料著她。
卻把自己剛剛流產,最需要陪伴嗬護的妻子丟到了一邊。
小悠為此不高興,他還不耐煩地跟她吵架,認為她不夠通情達理,不夠有同情心。
他到底,算個什麼男人啊?
從來都沒有顧及到自己妻子的感受,從來隻是自以為是獨斷專行地安排決定著他們的生活。
後來,他還把景荷接到了他們的家裏。
當時,小悠明顯是不同意的。
可是,他依然沒有顧及她的感受和意見,執意讓景荷留在了現代大廈……
小悠,你可真傻啊。
為什麼所有的傷痛苦難,都要獨自默默承擔,從來不跟他說?
還是,在那個廣告牌突兀掉落,他憑著本能推開了距離更近的景荷,而忽略了小悠的時刻,她已經對他徹底失望了呢?
難怪,小悠會那麼堅定決然地要同他分手。
難怪,她會義無反顧毫無留戀地離開他,跟著喻青揚去了美國。
並且一走,就是三年多。
在小悠終於回來之後,她也根本不願意,與他重新有什麼交集。
是他,用強橫無理的手段,逼著她回到了他的身邊。
他還想當然地以為,隻要兩人在一起,隨著時間的日漸推移,他們的感情遲早都會修複完好。
然而,小悠回來了,他卻還是沒有保護照顧好她。
反而讓她再一次遭受了一個女人這麼大的痛苦。
如果今天,他沒有要求小悠跟著她回家,或者是回去了,他至始至終陪伴在她身邊左右。
就什麼都不會發生,小悠就還是好好的。
盡管對他依然不冷不熱,可是至少,她還是健康的,還在滿懷憧憬地期盼等待著做一個幸福的小母親。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氣息微弱無知無覺地躺在病床……
說來說去,其實都是他的責任。
是他不夠細心和耐心,是他不夠看重身懷有孕的小悠。
也許潛意識裏,他還是在耿耿於懷計較著。
小悠所懷的,不是他的孩子吧……
毋庸置疑,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他的小悠,還會原諒他嗎?
此時此刻,慕淩凱的心,就像是被無數支冰冷的利箭無情穿過,瞬間鮮血淋漓,痛得無法言喻。
夏小悠整整昏迷了一個下午,一直到了晚上,才悠悠轉醒。
映入她眼簾的,是四周潔白的牆壁和醫院裏那特有的裝備布置。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住進了醫院。”
“小悠,你醒了。”慕淩凱就坐在她的床頭,那雙溫熱有力的大手,緊緊地包裹著她軟若無骨的小手,聲音低沉沙啞又略帶驚喜:“現在你感覺怎麼樣?”
夏小悠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虛弱無力地開口:“孩子,還好嗎……”
慕淩凱無言以對,不敢直視夏小悠那既忐忑不安又隱隱期待的眼神。
隻是短短一個下午,他仿佛也變得憔悴了很多。
下巴冒出了淺淺的胡茬,一雙深邃銳亮的黑眸布滿紅絲,能明顯看出他的焦慮與痛心。
夏小悠直直地注視著他,又固執地追問了一遍:“慕淩凱,我的孩子,還好嗎……”
“小悠,你別難過……”慕淩凱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說出來分外艱難苦澀:“醫生說,孩子不好保住,即使強製留下來,也很可能有問題,所以……”
夏小悠甩開了他的手,神情呆呆怔怔的,仿佛根本就理解不了他在說什麼。
慕淩凱心疼地抱緊了她微微瑟縮的身體,眼眸通紅發酸,想要好好的安慰她,卻感到自己的語言是那麼的蒼白,沒有絲毫的說服力:“小悠,都怪我沒有照顧好你,你千萬別亂想。孩子……以後我們還能再有。等你身體好了,將來想要幾個孩子,我們就要幾個,好不好?”
夏小悠無聲地別過了臉去,眼淚,終於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迅速打濕了一臉。
“小悠,忍忍吧。可能是你肚子裏的寶寶,太調皮了。”
“這小崽子,該不會是個混世小魔王吧?等他出來,我非要好好揍他一頓,解解氣。”
“哈,你舍得嗎?就是你舍得,慕淩凱也舍不得。”
“小悠,如果你真要揍他,請記得一定拍視頻,我要留下來做紀念。”
……
混世小魔王,沒了;
像景景那樣純真漂亮的小天使,也沒了……
她的孩子,又一次以這種猝不及防的方式,向她這個不稱職的媽媽說了再見,徹底地離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