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Fd這一天,天黑之後,莫莫和團長一起走出了劇團。團長在前,莫莫在後,中間有一米的距離。他們一邊走一邊低聲交談。
團長說:“你寫的劇本我看了,還不錯。”
莫莫沒說話。她寫的是一個愛情故事,風花雪月,結局美好。
團長說:“不過,投資方覺得袁魚腸的劇本更精彩。”
莫莫還是沒說話。
“他寫的劇本你也看過,你覺得怎麼樣?”
莫莫想了想才說:“挺好的,隻是沒寫完。”
“他為什麼沒寫完?”
“他說他已經江郎才盡,寫不出結局了。”
“可惜了。”
走出去一段路,兩個人停了下來。前麵是一個岔路口,團長家在右邊,那是一個封閉的小區,莫莫租住的大雜院在左邊,那裏汙水橫流,十分嘈雜。
團長四下看了看,發現沒有人,就輕輕地攬住了莫莫的腰。
莫莫沒動。
團長小聲地說:“我一定說服投資方,讓他們選用你的劇本。”
“那太好了。”莫莫說。
“如果你的劇本被選中,你不但可以得到一筆錢,還有可能當上副團長。”
“我現在隻是一個臨時工。”莫莫有些傷感地說。
“沒關係,我會想辦法讓你轉正的。”團長的手開始不老實了。
莫莫羞赧地低下了頭。
團長一邊忙活一邊說:“我老婆出差了,今天晚上不在家。”
莫莫跟著他,朝右邊走去。
馬路上很冷清,路燈幽暗,兩邊的綠化帶看上去無比深邃。
團長說:“過幾天我給你安排一間宿舍,你就不用在外麵租房子了。”
“好。”莫莫輕輕地說。
停了停,她有些遲疑地問:“如果投資方執意要用袁魚腸的劇本,那怎麼辦?”
“他的劇本雖然精彩,但是有頭無尾。”
“如果他寫出了結局怎麼辦?”
團長笑了笑:“他寫出了結局也沒用。”
“為什麼?”
“他去的那個地方沒有手機信號,等他回來,劇本已經定下了。”
“你想得真周到。”
“為了你,我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團長摸了摸莫莫的臉,又說:“袁魚腸那個人,太清高,如果讓他當上副團長,會給我添很多麻煩。”
突然,莫莫停了下來。
“怎麼了?”團長也停了下來。
莫莫問:“袁魚腸為什麼要把那首童謠寫進劇本裏?”
“故弄玄虛吧。”
“他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暗示什麼?”
“有人要害他。”
團長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莫莫想了想,又說:“在袁魚腸寫的劇本裏,要害他的人應該是我。你說,他是不是察覺到什麼了?”
團長沒有回答,他慢慢地轉過頭,朝後看去。一個佝僂著身子的男人站在他們後麵,相隔僅有兩米遠,他低著頭,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你幹什麼?”團長色厲內荏地問。
那個人朝前邁了一步,沒說話。
莫莫抓住了團長的胳膊。
“你站住!”團長故作強硬地喊了一聲。
那個人站住了,低著頭說:“你們忙,我找個東西。”聽口音,他是本地人。
“找什麼東西?”
那個人沒回答。
團長愣了一會兒,拉著莫莫走開了。走出去一段路,他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已經不見了,仿佛從沒出現過。
團長慢慢地停住了腳步。
莫莫也停了下來。
他們同時察覺到了異常。
終於,莫莫開口了:“在袁魚腸寫的劇本裏,就有一個佝僂著身子找東西的男人。我問過他,他說那是一個虛構出來的形象。”
“可是,我們剛才都看見他了。”團長的語氣有些虛。
“會不會是巧合?”
“也許是吧。”團長一直低著頭,似乎一直在想著什麼。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說:“今天晚上我們不能在一起,你回去吧。”
“你讓我一個人回去?”莫莫警覺地四下看了看,聲音有點發顫。
“有人看見我們在一起了,我不能送你回去。”
“可是,他又不認識我們。”
“你怎麼知道他不認識我們?”
莫莫沒說什麼。
團長也不再說什麼,快速地走開了。
莫莫站在空寂的馬路上。她的影子拖在地上,很長,很淡。良久,她轉過身,朝劇團走去。她想去找李無帽問問那首童謠的事。她一邊走,一邊四下看,生怕那個佝僂著身子的男人從某個黑暗的角落裏鑽出來。
還好,一路平安。
莫莫一直在想那首童謠。她覺得,那首童謠邏輯上有問題:明明是大兔子病了,為什麼五兔子卻死了?“六兔子抬”這句話也有毛病。抬這個動作需兩個以上的人才可以完成,一個六兔子如何做到?
劇團職工都下班了,院子裏十分安靜。
春天。百花香。
莫莫進了門,看見李無帽正在擺弄皮影人。有一瞬間,她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己走進了一個故事裏,一個虛構的故事裏。
莫莫把那首童謠講了一遍,問李無帽有什麼看法。她知道李無帽是最早到劇團工作的人,或許知道些什麼。
莫莫沒提劇本的事。
李無帽說:“那首童謠寫在牆上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是誰寫的?”
“不知道。我來劇團的時候,它就在牆上了。”
那首童謠竟然比李無帽資曆還老。在莫莫心裏,它更加深邃了。
沉默了一會兒,李無帽突然問:“你寫劇本了嗎?”
“我隨便從網上抄了一個故事交上去了。”莫莫裝作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打量著掛在牆上的皮影人。
李無帽慢慢地走到床邊,蹲下來,從床底下掏出一個紙箱子。
莫莫睜大了眼睛,驚恐地想:紙箱子裏不會是一個老舊的錄音機吧?
謝天謝地,紙箱子裏隻是一些皮影人。
李無帽整理著皮影人,一直不說話。
莫莫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她回頭看了一眼,李無帽正在背後盯著她,眼睛裏閃著異樣的光。看到莫莫回頭,他迅速低下頭,繼續整理著皮影人。
回到出租屋,打開燈,莫莫看見桌子上竟然出現了一個老舊的錄音機。她頓時僵住了,盯著它看了足足有三分鍾。
這不是故事。
現實中,竟然真的出現了一個老舊的錄音機。
莫莫慢慢地走過去,伸出手摸了摸它。它的身上有一層塵土,應該是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裏靜立了很多年,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它鬼鬼祟祟地冒了出來。
有人在搞惡作劇?
可是,隻有她和團長看過袁魚腸虛構的那個故事,團長不可能用這種方法嚇她。如果不是團長幹的,那會是誰?
莫莫一頭霧水。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應該聽聽錄音機說什麼。她給它通了電,按下播放鍵,它沒反應。她又按了幾下,還是不行。
在故事裏,要拍一下它才會響。
莫莫慢慢地抬起手,咬咬牙,拍了下去。它果然出聲了,和劇本裏袁魚腸虛構的那些聲音一模一樣。最後,錄音機慢吞吞地說:“這首童謠裏藏著一個要命的秘密,你想知道嗎?今天晚上你到劇團北邊的石板橋,我告訴你。”
莫莫打了個激靈。
她給團長打電話,團長關機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想起一件事:在袁魚腸的劇本裏,磁帶的反麵也有內容,應該是一段評書,中間夾雜著幾個古怪的詞語。
莫莫把磁帶翻過來,繼續聽。
全是雜音,聽不出什麼。
在袁魚腸的劇本裏,錄音機裏還有一個男人在哭,還撕心裂肺地說了一句話:“我在石板橋上等了你一晚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