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兔子童謠

“我倒是知道這麼一個故事,這個故事與這首童謠有某種黑暗的關係。

不過別誤會,與兔子無關。

這個故事裏的兔子不是兔子,而是一隻狗。狗的名字叫兔子。”

莫小雅聽了這話,哈哈大笑。

“那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說來聽聽呀!”

男人便開始慢慢講述。

“很多年前,一個女人死了。

她的丈夫把她埋在了石板橋的右邊,還在墳頭周圍種了四棵古怪的樹。那樹上粗下細,就像一個個倒立的墳頭。

很多年過去了,那四棵樹始終沒有長大。

有一天晚上,靜謐無風,老天仿佛都死了。

一個年輕人路過石板橋,不經意間往墳頭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三棵樹紋絲不動,隻有西南角那棵樹在晃動,左一下右一下,十分規律,十分詭異。

明明沒有風,為什麼樹會動?

明明沒有風,為什麼隻有一棵樹會動?

那個年輕人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逃走了。第二天,他聽說了一件事:西南角那棵樹早就枯死了,十幾天前,有人把它推倒,扛回家當柴火燒了。

那左一下右一下晃動的東西是什麼?

然後便有一個劇團,劇團舉辦才藝比賽,袁魚腸獲得了第六名。

第一名是陳瓜瓜,他會變戲法。

第二名是兔子,它是一隻狗,會十以內的加減乘除,還會跳廣場舞。

第三名是李無帽,他會演皮影戲。

第四名是梅妝,她什麼都不會,但是長得十分好看,往台上一站,一笑一顰一舉一動都是戲。

第五名是田芒種,他會武功。據說,他有一本祖傳的武功秘籍,練成之後天下無敵。據說,他快練成了。

袁魚腸表演的節目是詩朗誦,沒人喜歡,隻獲得了第六名。

縣劇團沒幾個人,第六名就是最後一名。

袁魚腸很鬱悶,決定去找李無帽聊聊。

太陽掉到了大山後麵。

春天。百花香。

袁魚腸慢慢地走。

縣劇團太老了,都是青磚房子,外牆長滿了爬山虎。有一口水井,石頭壘成的井台高出地麵一米多,上麵長滿了青苔。井邊有一棵高大的樹,遮天蔽日,那是幾隻大鳥的家。現在,它們一聲不吭。

月亮眯縫著眼睛掛在天上,不動聲色地看著這個世界。風很大,吹著一些看不見的東西在黑暗中竄來竄去,顯得有些鬼祟。隻有一間房子裏亮著燈,那燈光很昏暗,晃來晃去,映在窗簾上的影子忽大忽小,十分古怪。

袁魚腸走過去,敲了敲門。

門一下就開了,仿佛李無帽一直躲在門後等人敲門。他看了袁魚腸一眼,又往袁魚腸身後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身回去了。

袁魚腸跟著進去了。

李無帽坐到桌子旁邊,擺弄一堆皮影人。那些皮影人是用驢皮做的,線條古拙,造型誇張。它們很老了,屬於一個已經死去的朝代。

後窗戶的玻璃碎了一塊,風吹進來,吊燈晃來晃去。

李無帽默默地坐著,不說話。

袁魚腸四下看。

牆上掛滿了密密麻麻的皮影人,或大或小,或長或短。它們都有眼睛,眼神竟然都不一樣,或喜或悲,或驚或怒。

有些東西如果太多了,會讓人覺得極不舒服,比如蟑螂,比如蚯蚓,比如皮影人。

袁魚腸收回目光,看著李無帽。

李無帽默默地坐著,不說話。

袁魚腸說:“我覺得,你應該是第一名。”

李無帽抬起頭,看著他。

袁魚腸又說:“陳瓜瓜變戲法,全靠道具,沒什麼真本事。兔子是你訓練出來的。在咱們劇團,你才是台柱子。”

李無帽看著他,不說話。他平時也是這樣,寡言少語。

李無帽似乎沒聽見他的話,自顧自地說:“團長沒參加比賽,他應該是大兔子,第一名陳瓜瓜應該是二兔子,以此類推,五兔子應該是梅妝。”

袁魚腸震驚不已。

他暗戀梅妝很久了。

袁魚腸覺得劇團有問題。

也可能是劇團裏的某個人有問題。

可是,他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出在誰身上。他隻知道那首童謠已經向他發出了警報,下一步,他要用勇氣和智慧去拯救梅妝。

他睜大了眼睛,警惕地打量著劇團裏的每一個人。

李無帽抬頭看著天空,嘴裏念念有詞,似乎是在背誦戲詞,又似乎是在向老天講述某件事情。他很孤僻,總是獨來獨往,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袁魚腸不知道李無帽的年齡,可能是三十幾歲,也可能是四十幾歲,反正不到五十歲。

陳瓜瓜在製作道具,那是一個四四方方的木頭盒子,刷了紅漆,乍一看就像是一個骨灰盒,很喪氣。他很幹瘦,肯定不超過一百斤。除了變戲法,不管春夏秋冬,他都戴著手套,吃飯睡覺都不拿下來,好像胳膊上長的不是兩隻手,而是兩隻手套。陳瓜瓜說過,他靠兩隻手吃飯,得保護好它們。

除了變戲法,陳瓜瓜還會幹很多事情。

有一次,袁魚腸外出辦事,半夜才回來,看見一團綠色的火在院子裏飄來飄去。他心頭一冷,走過去,發現是陳瓜瓜在搞鬼。陳瓜瓜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解釋什麼,捧著那團綠色的火,慢慢地走開了。袁魚腸認為那已經超出了魔術的範疇,應該屬於一種巫術。

兔子趴在地上,定定地看著田芒種。它沒有眼白,眼神無比深邃,像院子裏那口不見底的水井。

田芒種耍大刀。現在是春天,別人都穿著毛衣,他卻光著膀子,放肆地展示著渾身的肌肉。

梅妝在化妝。她是一個美麗的姑娘,每天需要花大把的時間維護她的美麗。

他們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如果他們都沒問題,難道是劇團有問題?

袁魚腸看了看圍牆。

劇團的圍牆很高,比房子高出一大截,上麵還有鐵絲網,看上去十分古怪。北邊圍牆的鐵絲網上掛著一件藍布褂子,很肥大,已經有年頭了,藍色都發白了,不知道它是怎麼掛上去的。剛進劇團的時候,袁魚腸心裏極不舒服,覺得自己似乎是進了監獄。現在,他已經習慣了。

如果圍牆沒有問題,究竟是哪裏有問題?

劇團的製度?

袁魚腸上班第一天,團長隻和他說了一句話:不許靠近那口水井。

如果幼兒園製定這個製度,那還情有可原。可是,劇團裏都是成年人,就算是靠近那口水井,也不會出什麼危險,那為什麼要製定這個製度?

袁魚腸去問劇團裏的其他人,都避而不答。

是水井有問題?

一口水井而已,能有多大問題?

袁魚腸繼續思考。

最後,他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錄音機上。

今天早上,他剛打開門,就看見門口有個紙箱子。他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打開紙箱子,看見裏麵是一個老式的錄音機。那錄音機髒十分破舊,很多地方都掉了漆,還少了兩個按鍵,看樣子至少是三十年前的產品。

這是誰送來的?

袁魚腸抱著它去找李無帽。李無帽明顯也嚇了一跳。他從床底下掏出紙箱子,看見錄音機還在。

多了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錄音機。

袁魚腸抱著屬於他的錄音機回去了。他把它放到桌子上,坐在旁邊看著它,心裏越來越不安。

它肯定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有人把它放到了門口。

昨天晚上袁魚腸半夜才睡,出去上廁所的時候門口還什麼都沒有。也就是說,那個人下半夜才把紙箱子送過來。

劇團每天晚上九點就關門。前麵說了,劇團的圍牆很高,沒有人能爬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