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 請假

今天我向公司請了假,我想以我現在的狀態,是絕對沒有辦法上班了。

簡直無法想象,我竟然和殺死親生母親的凶手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之前我隻是懷疑她因為受過父親的虐待而害死了父親,但我從未懷疑過她不是我的母親,從未!因為她表麵上是那樣的愛我。我無法原諒自己,更無法原諒父親和現在這個被我叫了二十多年“媽媽”的人。

母親終於被我折騰得筋疲力盡,她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繼續收拾東西。此刻,搬家已經不重要了。原本我搬家的目的是希望母親能夠好起來,但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因為她根本不是我的母親,我更不希望她變好。我之所以還在收拾東西,是希望找到更多兒時的記憶。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在廚房壁櫃的最頂端,找到了那個盒子,那個盒子裏裝著我18歲之前所有的日記。

我匆忙地翻閱著,掠過一切無關痛癢的生活瑣事,終於在最後一本上找到了我需要的東西。那本日記,正是我18歲那年的。

“1998年3月6日,小雨。

今天學校體檢,我是aB型血。說實話長這麼大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血型。我和同學們找來好多關於血型和性格的文章來讀,十分有趣。回到家,我忍不住問爸爸媽媽的血型,想幫他們也測測性格。然後,可怕的事情發生了,爸爸媽媽都是a型血,可我怎麼可能是aB型呢?是哪裏搞錯了?還是我不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孩子?”

“1998年,3月7日,陰。

今天我到爸爸學校找劉教授輔導英語的時候,偷偷問了他我小時候的事情。他和爸爸是老同事了,或許他會告訴我一些我需要的事情。可是劉教授說,爸爸媽媽是在我5歲那年搬到這個城市的,他也隻記得我5歲以後的事情。”

“1998年,3月8日,陰有小雨。

今天是三八婦女節,我給媽媽買了康乃馨,還幫她一起燉肉湯。媽媽很開心,她說我小時候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喝肉湯。可是關於我喜歡喝肉湯的事情,自己卻一點印象都沒有。不過這倒提醒了我。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寫日記,或許我能從小時候的日記裏找出點什麼。”

看到這裏,我不由地緊張起來,我想18歲的我,一定發現了那本紅色日記本裏的秘密,於是我忍不住讀了下去。

“1998年,3月9日,陰轉多雲。

今天做完作業後,我翻出自己以前那些日記,可隻有6歲以後的,我記得爸爸說我從小就是個愛學習的好孩子,從5歲開始寫日記的,難道是我5歲時候的日記被弄丟了?按照劉教授的說法,我5歲的時候應該搬過一次家,或許是搬家的時候丟了。不過,在六歲的日記本裏,我也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我從未提過到媽媽,說到媽媽時,就用‘她’來代替,難道說,我現在的媽媽不是我親生媽媽嗎?天哪,要是這樣的話,就太不可思議了。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會,因為媽媽一直很愛我,怎麼可能不是親生的呢?”

是啊,我抬起頭,望著在睡夢裏抽噎的母親,必須承認,她一直很愛我的。

“1998年,3月13日,晴。

這兩天一直沒有寫日記,因為我把所有的課餘時間都用來找那本日記了,我記得確實有那麼一本日記存在的。終於,被我找到了。它被藏在一個帶鎖的盒子裏,那個盒子裏還放著一些破舊的玩具和破衣服。天哪,我情願我沒有找到它,因為真相太令人恐懼了……

那本日記裏,我用笨拙幼稚的語言記錄了一切,都說童言無忌,所以我相信5歲的我不會在日記裏撒謊。原來,她真的不是我親生母親。那本日記裏記錄得清清楚楚,爸爸每天都打罵我的親生母親,最後,他殺了她,還分屍……還騙我說,媽媽的血是西瓜醬。日記裏還說,媽媽不見了以後,爸爸每天都用西瓜醬燉肉湯,還騙我說媽媽去了遙遠的地方,那個地方每天都有肉湯喝。所以隻要我喝肉湯時候,就會想起媽媽,就會覺得媽媽在有肉湯的地方一定過得和幸福……說實話,現在我真想吐。”

看到這裏,我也忍不住作嘔,但還是忍不住看了下去:

“雖然5歲的我不能清楚地記錄一切,但我還是看明白了,爸爸是因為愛上別的女人,想和別的女人結婚才殺死媽媽的。而那個女人,一定就是我現在的媽媽……哦,不,她不是我媽媽,她是我的仇人。我恨爸爸,我恨她。”

“1998年3月14日,晴。

今天不想多說了,我和爸爸還有她鬧翻了。”

“1998年3月15日,晴。

他們似乎想讓我相信他們的謊言,但我不是傻瓜。我每天都會做噩夢,夢裏又回到那個晚上,血淋淋的晚上,太可怕了,可怕得我都不敢把它寫下來。”

“1998年3月16日。多雲。

今天真是太亂了,我報警了,但警察不相信我的話,好像是因為我沒有證據。他們不但不相信我,還替爸爸媽媽說話。這真是個是非顛倒的世界,爸爸一定花好多錢買通了警察。”

“1998年3月16日,多雲間晴。

我想,我隻有親自為媽媽報仇了。”

“1998年3月17日,陰有小雨。

我不能多寫了,這麼多天,我一直沒有機會寫日記,我想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寫日記了。我的計劃失敗了,爸爸媽媽對別人說我有心理創傷,那是一種精神病,他們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他們太陰險了。真的不能多寫了,他們來了。”

這本日記的後麵全部是空白,我屏著呼吸,翻到最後一頁,那一頁隻寫著一句話:

“記憶隻是一種演繹,而非記錄。日記所記錄的,不過是這種演繹罷了。我再也不寫日記了。”

為什麼?後來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一點都不記得?僅僅是10年前的事情,難道我就忘得一幹二淨了麼?

我抬起頭,發現母親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旁邊,她的全身都顫抖著,連聲音抖個不停:“你……你為什麼要翻出這些……不要相信你寫的……我和你爸爸,沒有殺死你親生媽媽。”

“這麼說,你承認你不是我親生母親了?!”我冷笑著合上日記。

“是……”母親的眼睛裏充滿了無助:“我確實不是你的親生母親……”

“那我親生母親呢?”我繼續問。

“死……死了……”母親哀求得望著我,乞求我不要再問下去。

我步步緊逼:“怎麼死的?”

“我……求你……不要逼我說……你知道,我和你爸爸都很愛你,真的,很愛你……等你爸回來……我們帶你去看心理醫生……”

“難道你還想把讓那些可惡的醫生把我記憶抹去麼?爸爸已經死了!早死了!他罪有應得車禍死了,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母親驚呼一聲,暈了過去。

爸爸死於非命,那或許是他的報應,可她還活著,是的,她。原諒我,我沒有辦法再叫她媽媽,再稱呼她為“母親”。

我承認她曾經很愛我,但那一定是因為內疚,她應該會內疚吧?內疚她和爸爸一起殺死了我的媽媽,因此才會在以後的日子裏加倍對我好。

18歲的時候,我沒有報仇成功,但現在,我可以了——現在真是報仇的最佳時機,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