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一片火海

怎麼可能?

我打開電腦重播新聞,在鏡頭特寫的一瞬間按下停止。不會有錯,那就是我的臉。但我昨天一點就已睡下,睡前還吃了安眠藥,早上慕燕給我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將我鬧醒,我又如何能出現在失火現場?

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疑點。在那場生存挑戰後,我整條左臂都很無力,連個大點的水杯都拿不穩,怎麼可能抬得起擔架?但那人的臉和身材都與我一樣,甚至穿著的衣服都與我早上原本要穿的那件一樣,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我注意到我抬擔架上車時,在那台沾了許多泥點的救護車上蹭了一下。我趕緊找來早上原本打算穿的衣服,對比的結果讓我大吃一驚,那些汙漬與救護車上的是同一種顏色的泥土。

新聞還說有一位死者墜亡,但警方卻發現了一些蹊蹺的地方,不排除是他殺。我腦子已是一片混亂,想找根煙抽抽,冷靜一下自己的情緒,卻始終都找不到打火機。慕燕說過,這打火機是一款1992年的限量版,我一直拿它當寶貝,可如今我找不到它了。

新聞還在繼續,這次是老城區的火災,外場記者說這場火災十分蹊蹺,在火災現場,消防員還發現了一個名牌打火機,他們誰也沒見過這樣的打火機,而物證專家說這個打火機差不多已經絕版了,價值不菲,應該不是附近居民的東西,因此不排除人為縱火的可能。

緊接著鏡頭給了一個特寫,我愣在當場。

盡管這隻打火機被燒得一團漆黑,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它上麵的凸版圖案。

我簡直要瘋了。

我試圖證明這是不可能的——我打開地圖,用筆在我家、陸亭療養院與老城區畫了一條連接線,結果發現老城區就在我家與陸亭療養院之間。陸亭療養院失火是在三點左右,而老城區失火是在五點,借助出租車,我確實有充足的時間去完成這一切。

我還是不死心,借口家裏被盜,前去保安室查詢了昨晚的監控錄像。淩晨一點過十分,我邁出小區大門。早上七點,我又回到小區,整個行跡都被監控拍了下來,將我的最後一絲幻想打碎。在作案的時間上,我無從辯解,警方用不了太久就會鎖定我這個嫌疑人。

我終於體會了一把有錢的好處:我們的雜誌社有赴外任務,而我多花了一些錢,就飛快地辦好了飛往那個太平洋島國的簽證。

唯一讓我難以麵對的是慕燕,我這一切都是瞞著她進行的。我要走的那天,她還一無所知。我不知道應該如何與她告別,隻能發了個短信,告訴她要出去一陣子,然後狠心將手機卡扔掉。

我坐在機場的椅子上,看著平板電腦裏與慕燕拍下的點點滴滴的回憶,不知不覺眼淚就流了下來。我用手去擦滴在屏幕上的眼淚,無意中點開了另一個視頻。那是我接受催眠的錄像,慕燕不知什麼時候將它拷進了平板裏。

我之前僅僅是覺得這段視頻有一些別扭,但我直到此刻才發現別扭的原因。

自從生存挑戰出事後,我的左手就一直不靈便,它無力而笨拙,我羞於在他人麵前展示。而在這段視頻中,我的左手卻看不出有什麼毛病,每個動作都那麼平靜而流暢。它好像比我正常的右手更加靈活。

我想起了陸航。是的,陸航是左撇子,一個寫得一手好魏碑的左撇子。我感覺渾身的汗毛都在這一瞬間豎了起來。慕燕告訴我,陸航是我在潛意識中想象出的另外一個人格,但她並不懂多少心理學,這都是方立告訴她的。陸航的父母雇了方立來找我,而方立這個催眠大師隨時都可以對我做手腳,包括縱火與殺人。這是陸航父母對我的報複,既然陸航不可能複生,那他們唯有將我毀滅,才能一解心頭之恨。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

我無力地靠坐在椅背上,直到催促登機的播報聲將我趕上飛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關係,我在這場旅程中上吐下瀉,到達的時候,我感覺自己隻剩下半條命。

我住進了一家酒店,每天將自己灌得爛醉,睡到下午三四點才醒來。我頹廢地捱過了好幾天,直到我接到慕燕的越洋電話。

天知道她是嚐試了多少方法才聯係上我的,她說她阻止不了我去尋找真相,她讓我早點找到,早點回去與她團聚。我旁敲側擊地問她那兩件失火事件的結果,她說這兩件事情早就結束了,不是我提起,她都想不起來了。

我強迫自己重新振作起來,我向附近的當地人打聽,意外發現不少人都知道那次生存挑戰,因為很少有中國人在這裏做大型活動,所以他們印象都比較深。不少人讓我直接去找當地的酋長,據說他對那次挑戰非常感興趣,還自駕遊艇去觀看過。

這真是個好消息,我買了些禮物,便去拜訪那位叫康提吉的酋長。

康提吉酋長的住所在一處遠離城市喧囂的半島上,是幾間連在一起的棕櫚屋,屋子不大,卻十分雅致。屋前的花壇裏栽種著我叫不出來名字的花草,不遠處是微型港灣,一艘小遊艇在其中隨浪起伏,算是附近少數現代化的東西。

隔著棕櫚編製而成的門,我聽到屋裏隱約傳來一陣陣歌聲,是用土語唱的。我聽不懂歌詞,隻覺得旋律優美。酋長似乎是在屋內欣賞當地的表演,我不知道會不會打擾他,猶猶豫豫地敲了敲門。

屋內的歌聲戛然而止,門開了,一個老人站在門前。他身材很高大,微微駝背,麵容雖然滄桑,但並不顯得衰老,裸露在外的深棕色皮膚上刺著許多古老的紋身圖案。

他將我迎進屋內,出乎我的意料,屋子裏的牆上掛著許多照片,有幾張四十年代的照片上,酋長已經是個青年人了,算起來他今年恐怕都有一百多歲了。除此之外,電視電腦之類的電器都有,看來酋長並不是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沒有我想象中的唱歌女子,回想起來,大概是酋長當時正在看電視吧。

我注意到窗邊擺放著幾個造型別致的金屬罐子,然後盯著它們看了片刻。

“裏麵是我的妻子們——我結過四次婚,結果反倒是走在了她們後麵。她們都是喜歡陽光的女人,我將她們的骨灰甕放在窗口,好讓每天的太陽光溫暖她們。”酋長意識到我在注視,指尖挨個滑過。他說的是英語,語速並不快,我勉強能聽懂。這片土地上的人生死觀都與我們大不相同,我覺得這樣超然其實也不錯。

“我們還是說你的事情吧,我記得你,也記得你的朋友,最後是你們贏得了挑戰吧?”他為我衝了一杯當地的植物飲料,我喝了一口,這種我叫不出名字的飲料清涼又刺激,很是特別。

我用有限的英語磕磕巴巴告訴他,不是我們,僅僅是我。在這之前,陸航已經失蹤了,我算是莫明其妙地贏得了比賽。現在我來,就是想找到陸航。

康提吉酋長食指在空中畫了個圈,笑道:“不用擔心,很多東西在這裏是不滅的。”

這話說得雲山霧罩,很有哲學意味,我卻隻想知道陸航的下落。

酋長又說:“你們被困的那個孤島,又被叫做靈影島,曾經是我們的聖地。用你們的話來說,那裏是靈魂之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