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躺在椅子上晃晃悠悠的夢周公。莫小雅躺在鐵架子床上,倒是舒坦。沒一會兒的功夫,便聽見了這個小丫頭片子打呼嚕的聲音。
從前我隻以為世界上隻有男人會打呼嚕,如果女人也有這樣的壞毛病,大多都是那些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比如說我媽。
我媽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身材苗條,十裏八村遠近聞名的大美人。隻不過在嫁給了我爸之後,我爸又常年有病,他每天在醫院裏麵陪床,久而久之身材變得臃腫,精神狀態也越來越差。
我媽每次守在我爸的床邊,都會不由自主的打呼嚕,我當時還隻覺得她是累的。
現在我才明白,原來這個世界上,男人和女人都是一個樣子。人都是臭的,沒有香噴噴的女人身上的那些香味,全部都是化妝品護膚品醃出來的。
要是沒有這麼多個工業香精,沒有這麼多個化妝品,沒有什麼歐萊雅,迪奧,香奈兒。這些女人大概也跟我們這些臭男人一樣,渾身上下淌滿汗臭味兒。或者是呼吸起來,都會聞出昨天他們的午飯吃了些什麼。
我這一邊悠悠的睡著覺,耳朵已經關閉起來,聽不清附近的聲音。
忽然之間有一股難聞的氣味兒傳入了我的鼻孔之中。這究竟是什麼味道,好似有一些屎尿的腥臭味,又像是上個年紀人身上的老人味,又像是口臭,就是那種一張嘴,有一些苦澀的發酸的又發腥的雞蛋,混合臭豆腐的味道。
我困得眼皮子都睜不開,然後用手捂了捂自己的鼻子。
“這是個啥子味道嘛?真是熏死人了。”
我一邊捂著鼻子,然後不耐煩的在椅子上翻了一個身,繼續呼呼的睡大覺。
忽然,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小兄弟,你們這裏是不是能簽訂契約嘞?”
“簽訂契約,能啊!”
我的口中不由自主的回應著,然後仍然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含義,繼續躺在椅子上睡大覺。
“那究竟是個咋簽法嗎?我不會寫字,能不能簽!”
“不會寫字,那就摁手印兒嘛!”
我困得有些不耐煩。
“有什麼重要的事兒,等著睡醒再說好不好!”
我都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說出來的究竟是夢話還是些什麼。反正我已經好幾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現在困的要死,竟然還有人會打擾我。
我仍舊閉著眼睛在椅子上用胳膊捂著自己的腦袋,然後不耐煩的大聲喊道。
“小雅,小雅是不是來客人了!”
盡管我自己覺得自己喊的聲音很大,但仍然是從喉嚨裏麵發出的微弱的,如同蚊子哼哼的聲音。
不時,我並沒有聽到莫小雅的回應,聽聞的隻是他繼續打呼嚕和流口水的聲音。
然後隨著一個粗獷的嗓音響起,我才徹底從夢中驚醒。
“你這個老頭子,有什麼事情嗎?”
說話的是老牛,他的聲音如同洪鍾,驚的我在凳子上顫了三顫。
“啥老頭兒?”
老牛這粗狂的一嗓子,終於把我從夢中叫醒。
我連忙從凳子上彈起,然後這才發現,站在我身邊的一個渾身穿著破衣爛衫,頭發胡須全都發白,渾身幹癟消瘦的一個老頭兒。
我整個人仍舊是懵懵的。
“你,是人是鬼?”我問的這一句簡直就是廢話,這個老頭兒眼圈發黑,臉色慘白,嘴唇紫紅。
並且他的肩膀和頭頂上已經沒有了代表人類生命的三束火焰。現在這個時間,還到我們黃泉餃子館來就餐的顧客必然是鬼魂無疑。並且,這個老頭子剛才還在我的耳邊說要簽訂契約呢!
老牛繼續發問。
“大爺,你有啥子事情?是想吃餃子還是怎麼的!”
那老頭兒吭哧癟肚的從牙縫裏麵擠出了一句話。
“我想簽訂契約,我先讓那些壞人惡有惡報呀!”
“啥壞人,你跟我說說!”
老牛看著我無精打采,反而扛起了餃子館給全部的事物。
“小王,你繼續睡吧,你們這兩天應該累壞了。”
我睜大雙眼,看了一看身邊的老頭兒。現在已經是數九寒冬,他的身上穿著仍舊單薄。並且我注意到這剛好頭兒竟然是光著兩條腿。下身隻穿了一條夏天的紅色大花褲衩子。
這樣的大褲衩子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才有的產物。就是那種通紅的,掉色的,純棉線兒的內褲。趕集的時候,街邊賣兩塊錢一條。
反正我奶奶那個年紀都不會穿這樣的內褲。這張老大爺,在大冬天下身就穿了這麼一條單薄的褲子。並且他的兩條腿全部都是黑黢黢的,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洗澡,身上的灰已經結成了硬疙瘩。
這樣的老人,想來死的必然淒慘。
我瞬間清醒過來,然後問大爺道。
“大爺,你剛才說你想簽訂契約,然後什麼惡有惡報,你到底是有什麼事情嗎!”
那個大爺坐在我的身邊,渾身不停的打著哆嗦,然後恨恨的說道。
“都他媽是那群狗娘養的,他們活活把我給折磨死了!”
這個年代竟然還有折磨人的事情。
“大爺,你說是誰?我替你報仇嘞!”
那個大爺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然後恨恨的說著。
“天堂養老院,那群護工嘞!”
養老院護工。別說,我對這些養老院的事情還真的並不是很熟悉。隻知道咱們國家現在這個社會老齡化嚴重,所以也就是最近幾年的時間,養老院掘地而起。
就在我們濱城這個小小的地方,這幾年已經興起了十幾所大型的養老院,還有那些民辦的小型養老院更是數不勝數。
實在也是沒有辦法呀,老年人越來越多。而我們北方大多數都是獨生子女,這些做侄女的一個個還有工作,根本沒有辦法照顧四位老人。
想一想,哪怕是將來等我年紀再大一些,等我父母老了等需要受人伺候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空閑的時間照顧他們。
在我們北方。大多數70歲的父母,兒女也就隻有四十多歲,不到50。
一個不到50歲的中年人,還沒有到個法定退休的年紀。膝下的兒女大概也就剛剛20出頭或者十八九歲,是到了上大學的時候。
一方麵需要大量的金錢工資,自己的子女上大學,一方麵自己歲數也大了,腰板兒身體都出現了一些問題。然後還沒有退休,還需要每天朝九晚五的繼續堅守在工作崗位上。
而那一頭呢?他們的父母七十多歲,臨近80。正是癱瘓在床,需要子女照顧的年紀。
正是因為這些子女的脫不開時間,所以最近幾年的時間,我們檳城興了越來越多的養老院。
我問那個大爺。
“你是在養老院裏麵受虐待了?到底是哪個養老院,民辦的還是私營的?他們是怎麼虐待你的,你又是怎麼死的!”
老爺子聽了我的話,連連的幾聲重重的歎息。
“唉!都說養兒防老,養兒防老。我生了那麼三個白眼兒狼,被折磨死都是我的命啊,我的命!”
“大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你洗洗的說給我們聽!”
那個大爺抱著自己光溜溜的兩條細腿兒,然後坐在椅子上瑟瑟發抖。回想起他這輩子經受的一朝朝一暮暮。隻能重重的歎息,簡直是生不如死。不過好在他現在已經死了,人死如燈滅。有啥痛苦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唯一的傷痛就是還要和我們繼續回憶。
這個老大爺開始悠悠的對我們講述。
“我這一輩子生了四個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