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伯搬來香案,然後開始做法。
隻見他把那個沈丹箐的生辰八字緩緩道來,然後開始招魂。
未過片刻。隻見屋內風吹大動。
二師伯忽的的一拍桌案。
“不好,這女孩兒還真死了。”
少傾,隻見一個幹瘦的女士緩緩向我們屋子走來。
這女孩兒順著門縫就鑽進了我們黃泉餃子館。
一見這個女孩兒,我瞬間詫異萬分。
這根本就不是照片上那個美貌的少女。而是一個枯瘦的幹屍。
這個幹屍是那樣的眼熟,這不正是我們今天下午在貿易城逛街的時候。看到那個拋屍現場的女屍嗎?
鞏留直接問沈丹箐道。
你究竟是怎麼死的?
沈丹箐向我們道來。
“其實我早就命不久已。隻不過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死的如此淒慘。”
這個女孩兒在我們麵前一點一點跟我們回憶。
“在我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
所以我去了醫院做檢查。”
醫院裏人聲嘈雜,刺鼻消毒水伴著不知名藥劑的味道四處彌漫。
放眼望去,茫茫一片慘白。熾黃色的燈光射在身上,地磚映出模糊的人影,戳人脊背的涼意悄然襲來。
沈丹箐呆呆地坐在走廊盡頭的塑料凳上,外套,皮包淩亂地丟在腳邊。隻有手裏,死死握住一封診斷書。
上寫:白細胞減少,嗜酸性粒細胞增多,凡血清堿性磷酸酶升高,不明確的貧血,血小板計數明顯減少。
眼淚順著臉頰淌成水簾,鼻涕糊住了嘴上的口紅。伸出衣袖一抹,臉蛋上,淡黃色羊絨衫的袖口上蹭出兩道平行模糊的紅色長線。
醫生的話不停在沈丹箐耳邊縈繞。“淋巴癌晚期,保守估計還有一年的時間。”
“最多隻能活一年了嗎?”
“對,其實人生不在乎長短,其實,隻要可以……可以生活的有意義,比如說完成什麼心願。”
那醫生看著沈丹箐的診斷書,不禁唏噓,才二十二歲,如此青春的女孩子。可惜了,人生真是不公平。
沈丹箐不知哭了多久,尾椎骨坐的酸痛難耐。眼皮都被手擦腫了,鼻子紅漲,嗓子裏像糊了一層水泥,又幹又澀。
為什麼會是她?她才大學剛畢業,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心如刀割一般疼痛。
‘嗡嗡,嗡嗡’手機不停震動,是顧茗。
沈丹箐急忙用手把眼淚抹淨,吸氣,呼氣,努力把呼吸調整均勻。
一如往日般高冷。“喂……什麼事?”一手把病例報告攥成球,精準投入垃圾箱。
電話那頭的侯振聿得意洋洋。
“箐箐呀!我公司還有一個企劃部的空缺,已經讓我給拿下了,今天有空嗎?準備一份簡曆交上來,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不用麻煩了!我不想去。”
苦笑著將電話掛斷,直接按關機鍵關機。
一個人,昏昏沉沉回到逼仄的出租屋。打開燈,踢掉高跟鞋,整個人癱在一米二的窄床上,舒展成大字型。
肝部隱隱作痛,胃也酸痛得很。沈丹箐已經習慣了這種肉體上輕微的折磨。
淋巴癌晚期的患者,血液裏的腫瘤會擴散到全身,肝,脾,肺,腎,或許是膀胱,是心髒。她的餘生注定與痛苦相伴。
忽然,房間內響起鑰匙扭動鎖芯的聲音。沈丹箐無奈閉上雙眼,直覺告訴她,一定是那個女人來了。
果然,沈鳳蘭挎著a版的lv水桶包,擰著風韻猶存的蟒蛇腰,推門而入,氣勢洶洶。
“啊呀!死丫頭,窩在家裏躺屍,給你打電話也不接,存心躲著我!”
沈丹箐並不想理睬這個女人,重重的將頭偏向窗外,透過木質欄杆,審視著星空一片的黑。
沈鳳蘭見沈丹箐橫躺在床上,又是那副對自己愛答不理的死樣子。嘴巴一撇,直奔窗邊的暗橘色帆布折疊衣櫃。
拉開衣櫃的拉鏈,沈鳳蘭仿佛一頭覓食的獅子,在赤橙黃綠的衣海裏摸索。
“咦!錢包哩,女兒啊,你今天穿的哪件大衣?呦!新買了這麼多衣服。借我穿兩天嘛。”
一手掏著大衣口袋,一手把新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屋裏沒有穿衣鏡,隻能踮起腳尖欣賞窗子裏的倒影。已然沒有麼年輕時窈窕的身姿,可在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堆裏,卻仍舊可以獨當一麵。
“好看麼?錢包哩?”
沈丹箐沒好氣的坐起身,從枕頭下麵掏出自己的錢夾,照著沈鳳蘭劈過去。
“你是周扒皮麼?每回見你都要把我吃幹抹淨!這回又輸了多少?”
這個女人,爛賭成癮,若不是要錢,難得才能見到一麵。
“什麼語氣耶?我是你媽吖!”
沈鳳蘭努努嘴,隻覺得自己養了頭小白眼狼!接住錢包,連忙打開扣夾,伸出舌頭,食指蘸一下口水。飛快地將裏麵的大紅鈔票清點一遍,然後全數揣進自己背的a貨包包裏。
“算我借你的好啦,等我今天晚上大贏特贏,連本帶利還你啦!怎麼就這麼點錢?你還沒有找到工作麼?”
沈丹箐不語。
沈鳳蘭將衣服掛好,一屁股坐在床邊,出主意似的。
“那個一直追你,姓侯的小子呢?他家裏不是開大公司的嘛!隨便給你安排一個經理,主任的好不啦。
你要把握住他,若即若離地吊著!時不時的裝柔弱,裝困難。可不敢直接要錢哦!多土豪的男人都會讓你嚇跑的。你要用點小心機嘛,把他的心抓的牢牢的,那他的money不都是你的了?”
沈鳳蘭與別人的母親不同,別人的母親從小都會教育自己的女兒自尊自愛。
隻有沈鳳蘭,完全把沈丹箐當成了聲色場所的台柱子。她自己便做誘人犯罪的老鴇,把自己年輕時在男人身上的手段傾囊相授。
沈丹箐被沈鳳蘭聒噪的頭裏嗡嗡亂響,伸出手,閉著眼睛按摩太陽穴。
“錢,錢,錢。你當初生我幹什麼?不如生遝人民幣出來!”
“我若能生出鈔票來就好了!鈔票可比你有用的多,又按太陽穴,裝頭疼。媽媽還不都是為了你好。”
沈鳳蘭緊接著便是一套長篇大論。大概意思不變,這些話沈丹箐聽的耳朵都磨起了繭子。
“找男人一定要找有錢的!錢是硬性標準。什麼長相,性格都是次要。”
“最不能圖的就是男人的臉,那些小白臉最不是東西。更何況,過幾年臉皮也會變皺。”
“也不要信什麼花言巧語,情呀,愛呀的。男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說我愛你比拉屎都容易。”
沈丹箐眉頭一皺,故意反駁。“嫁個有錢的家暴男也好?”
她猜沈鳳蘭拗不過她,沒有哪個女人甘願冒著生命危險結婚。不是為了生產而失半條命,是家暴,是自己的另一半咒罵痛恨自己,對自己拳腳相加。
“家暴就離婚嘍!財產分走他一大筆,吃不了多少虧,”
沈鳳蘭談及離婚,是那麼雲淡風輕。就如同她自己當年,抱著不足三歲的沈丹箐一聲不吭離開家,全然不顧那個重病臥床淪為拖累的男人。
“貧賤夫妻百事哀,老話兒總是沒錯的。”
一股溫熱的液體,從沈丹箐的鼻腔緩緩滲出。並不黏厚,不是鼻涕。
“啊呀!”沈鳳蘭大驚失色,急忙翻包尋紙巾。“怎麼流鼻血了!”
沈丹箐怔了一下,假裝不經意似的。
“許是上火了。”
拿著遞來的紙巾堵住鼻子,編了句謊話:“連著吃了幾天清油火鍋,昨晚顧康茗還給我送了人參煲烏雞,補過頭。”
“死丫頭,吃的那麼好,也不叫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