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查賬

聽馬管家這個話,他對那個金小姐倒是異常欽佩。

早就在外麵聽茶鋪的小老板講道。

顧家少爺自幼無父無母,是被自家管家帶大的。

看來,就是我們麵前這個跛腳的馬管家,將這個顧家少爺拉扯長大。

馬管家帶著我和大波浪來到了一個廂房門前。

廂房的大門敞開著,裏麵黑黑壓壓,站滿了人。

馬管家臉上堆著笑,不好意思地對我們道。

“現在正是我們夫人查賬的時間,還勞煩兩位神醫,在旁邊略等片刻,希望二位見諒。”

我連忙擺擺手。

“不礙的!還是家事更主要些。”

馬管家帶著我和大波浪,溜著邊兒走進廂房。

然後在廂房靠門口的位置,給我們兩人找了兩張羅圈兒椅,讓我們二人坐下。

這間廂房的麵積不大,大約二三十平米的樣子。

正中間是一個檀香木的軟香羅塌,一個20出頭,穿著暗粉色長袖旗袍的女人,真半倚在軟香羅踏上。

這個女人裝扮的可真是富麗堂皇,頭發燙成當下時髦的短卷,黑珍珠的耳環,羊脂玉的項墜兒,兩隻手腕上金鐲翠鐲帶了滿滿一手臂。

手指上也帶了三四個金鑲玉的大號戒指,尤其是左手的拇指,還帶著一個黑曜石的大圓扳指。

這個女人生的鵝蛋臉,眉毛細長入鬢,也是一雙吊搔的丹鳳眼。鼻梁十分高挺,嘴唇薄薄的,貌美且有威儀。

隻是這個女人的臉色不大好,慘白的有如冬天窗戶上掛著的冰霜。

嘴唇也是冷白色,看著便是病入膏肓的模樣。

尤其是這個女人的肚子,這個女人的肚子碩大的好像健身用的瑜伽球。

尤其是這個女人是個窄肩,肚子幾乎比肩膀寬了兩倍。便顯得更加突兀。

看來,這個女人就是傳說中的金大小姐無疑。

大波浪還真真是猜錯了。這個被整個衢州府老百姓都傳言的母老虎,還真不是個凶神惡煞的醜八怪。而是這樣一個如此端莊,清冷的美人兒。

金小姐因為肚子太大,隻能整個身子向後傾,腦袋抵在軟香羅塌的靠背上,盤著腿,兩隻手一直都在托著後腰。

她的呼吸已然有些不順暢了,需要大口的吸氣,淺淺的呼氣,才能讓自己更加好受一些。

金小姐的軟香羅塌邊,坐著一個翹著二郎腿的西裝男。

這個西裝男也就20出頭,穿的是一身定製款的黑色燙金絨西服套裝,顯得整個人英挺又帥氣。

能夠跟金小姐同坐一張床的男人,自然除了這個孔家大少爺,便不會有第二個男人。

廂房地下站了十二位穿著長衫大褂,帶著瓜皮小圓帽的男人門。

這12個男人,三個站坐一排,四人分成一列,恭恭敬敬的站在下麵,每個人手裏還都捧著一個厚厚的賬本。

為首的三個男人。一人捧著一本賬,開始像軟香羅塌上的金小姐報賬。

“翡翠鐲子一對兒240塊大洋,珍珠項鏈兒一串兒180塊大洋,珊瑚擺設一件兒1452塊大洋……。”

“收小米1300石,支出2136塊大洋。收棉花864斤,支出1125塊大洋。賣出粟米2000石,收入2542大洋……。”

“收天麻1000斤,630塊大洋,收杜仲860斤,752塊大洋,收柴胡2500斤,1636塊大洋……。”

珠寶鋪,糧油鋪,藥材鋪三家鋪麵的老板。竟然同時一起報賬。

這三位老板各說各的,聲調一個更比一個高。我聽在耳朵裏已經覺得有些費力,隻覺得滿堂亂轟轟。

忽然,那個坐在羅塌上的金小姐,緩緩抬了抬手。

口中有氣無力的說道。

“停一下。”

下麵的三個掌櫃聞言,傾刻間斂聲屏氣,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金小姐費力的呼吸著,扭過頭問床邊的顧家少爺。

“相公,聽出來有什麼問題了嗎?”

顧家少爺尷尬地搖搖頭。他一直坐在床邊,心不在焉。那些掌櫃的報賬,亂的如同交織在一起的漁網,他哪裏懂得些什麼。

“呃!我又不懂這些生意方麵的事情。哪裏能聽得出來些什麼?家裏生意不一直都是你一個人在打理。”

金小姐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都要靠我,每天讓你坐在這裏聽賬,就好像要幫你上刑場。”

金小姐緩緩的抬起手,指了指那個梁鋪的掌櫃。

“我問你。小米去年欠收,每石要價1塊5大洋。

今年小米豐收。你方才說1300石小米,支出2136塊大洋。平均每石關下來,要1塊6毛4。

曲掌櫃,我問問你,這今年的糧食是誰去收的?路途車馬費用多少?衣食住行支出幾何?

竟收回了這麼虧本的小米。

曲掌櫃,究竟是你老糊塗了,將這賬本記錯,還是你根本就老眼昏花,沒有本事才能,做不得這個掌櫃了。

才能把小米收出這麼荒唐的價格來?”

這個金小姐語氣並不強勢。聲音也是細細微微。

可竟然會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三家掌櫃一起報賬,他竟然能一瞬間聽清所有掌櫃說的每一筆賬單。並且在大腦之中飛速計算,再聯係起去年的物價,審核賬單中的問題。

這個金小姐,還真不是個一般人。

大波浪坐在我的旁邊。掰著手指一個勁兒的在口算。

“2136除以1300。

我的媽呀!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麼算出來的?”

那個糧鋪的曲掌櫃,已經雙腿發抖,戰戰兢兢。

滿頭都是冷汗。

金小姐也沒有再三追問。

隻是冷冷的瞥了那個曲掌櫃一眼。

拍拍自己的床側。

“曲掌櫃,你把賬本放下我自己看,你現在就回去。把糧鋪近三年的所有賬本,全部都給我送過來。

咱們兩個人,新賬舊賬慢慢的算。

其餘的人,你們繼續報賬吧!”

廂房內。此起彼伏的報賬聲音再次響起。

那個糧鋪的曲掌櫃,顫顫巍巍的雙手托著賬本,恭恭敬敬的將賬本放到軟香羅塌旁。

突然,這個曲掌櫃四肢一軟,竟然直挺挺的暈倒在了廂房裏。

馬管家站在我們的身邊。對這種事情早已見怪不怪。

房間內的其餘幾個掌櫃子,就像什麼也沒有看到一般。該報賬的報賬,其餘幾個人就恭恭敬敬的束首站著。

馬管家拖著一條跛腿走出門外,不時,便有幾個家丁跟著他回到了廂房。

這些家丁悄無聲息的把曲掌櫃從廂房裏抬了出去。

馬上便有另一位掌櫃,站在了曲掌櫃的位置上,開始報茶鋪的賬單!

我愈加佩服起,這個金小姐來!

一個20出頭的美貌少婦。已經病成了這個樣子,麵無血色,有氣無力,就連坐著都要艱難的用手扶著後腰。

還要一口氣兒聽12家掌櫃挨個報賬,而坐在他身邊那個翹著二郎腿的顧家大少爺。

就好像底下這群人跟他完全不相幹一樣,不是閑來扣扣手指,就是探頭探腦的往門外瞧。

坐在這裏的片刻時間,對顧家大少爺來說,好像都是煎熬一般。

這擺明就是一個無所事事,吊兒郎當的公子哥。

和踏上那個,老百姓口中的母老虎,真正有幾份不大相配。

我和大波浪一直坐在門口,等了大約兩三個小時。

終於聽見這些掌櫃一個個的把自家賬本報完。

金小姐緩緩的點了點頭。垂下眼皮。默不作聲。

這群掌櫃們紛紛會意,一個個的長舒了一口氣。弓著身子,一個接一個地退下。

見到這群掌櫃們全部走出廂房。

馬管家掂著一條跛腿,一步一步走到金小姐身邊。

“夫人,那兩個神醫找到了。”

金小姐這才緩緩抬起頭,疑惑的看了看馬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