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波浪看著那個女人垂下的眼眸,試探著問道。
“秦姨,那你額頭上的疤痕是怎麼來的?”
這個蘇丹紅向來愛打聽事,隻當了一個餃子館的老板娘,沒去做八卦記者和狗仔真真是屈了才。
秦如錦低著頭,一邊疊元寶,一邊悠悠的繼續回憶那不堪的過往。
“20年前在香港,兆雲剛剛去世。我之前接了一個香港生意人的買賣,去破壞他競爭對手的祖墳,結果被對方發現了。
對放在香港九龍一帶頗有勢力,聽說是個什麼黨派的中層領導,黑白通吃。
他的人抓住了我,他們把我扔進一口棺材裏,裏麵放進了十幾隻垃圾堆裏搜尋來的老鼠,然後把棺材板扣上,用三寸長的鋼釘把棺材訂死,連人帶棺材一起扔到山區郊外。
棺材裏沒有空氣,沒有光亮,隻有衣衫不整的我,和那幾十隻餓的眼冒綠光的黑耗子。
我趴在棺材裏,雙手緊緊抱著腦袋。那些老鼠在我身上,四肢,頭發上胡亂的爬。它們在我耳邊熙熙簇簇的亂叫,用它們的門牙肆意的啃咬我的身軀。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身體已經感受不到疼痛,隻剩下浸滿血液黏溺的布條,像膠帶一樣緊緊箍在身上。
那時的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我會被那些老鼠啃死、咬死。被這世界上最肮髒的畜生吃進肚子裏。就像垃圾堆裏的垃圾一樣,成為老鼠們肚中的一灘糞。
有一隻老鼠爬上了我的額頭,他的尾巴長長的。棺材裏是那麼黑,我看不清老鼠的模樣。隻知道它的尾巴一下一下的掃著我的鼻孔,它不止吞噬我的肉體,還用他的尾巴嘲諷我。
我好像發瘋了一般。猛地把手伸向額頭,抓起那隻老鼠塞進嘴裏狠狠的咬下去。我的口腔裏爆發一股猛烈的粘液,那液體又腥又臭,我知道那是老鼠的骨髓與鮮血。
老鼠發瘋似的吱吱叫著,好像在對我投降。我有著前所未有的快感,我決心它們怎麼對我,我就要千倍萬倍的還回去。”
秦如錦慢悠悠的說著她當麵的往事,那種雲淡風輕的表情語氣,仿佛講述的並不是她自己的親身經曆,而是別人的故事。
沒有想到,請如今額頭上疤痕的起源竟然如此惡心!大波浪聽著小臉兒變得扭曲不堪,隻見她捂著肚子,好似有些反胃。
我接著問到。
“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秦如錦嘴角扯起一絲輕蔑的笑。
“天不亡我,便是放我禍害蒼生。
我在棺材裏與那些老鼠肉搏,不是它們被我吃掉,便是我被它們吃掉。我在棺材裏不知被封了多久,僅存的一些空氣幾乎就被耗盡,我開始呼吸困難,眼前慢慢浮出幻想。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輸。我不要屈辱的在畜生眼前死去,我要讓這群畜生給我陪葬。”
“所以,你把它們都吃了?”我心下一寒,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秦如錦淡定的點點頭,“我吃的飽飽的,滿嘴都是細密的毛。然後我靜靜的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慢慢的我就昏睡過去了,或許不應該叫昏睡,應該是大腦缺氧昏過去了。等我再睜開眼時,竟然躺在香港的醫院裏。
是一個拾荒的老人救了我,他見到郊區有那麼大一口棺材,還被鋼釘訂的死死,想著裏麵有什麼寶貝可尋吧!卻不曾想裏麵躺著一個滿是傷痕,血肉模糊的女人,身邊還有無數老鼠的殘骸。
那個拾荒的人把我送進了醫院,我得救了。沒得鼠疫,沒得傳染病,除了額頭和一身的傷疤外,我沒有半點狀況的活下來了。
然後,我仍舊付不起醫藥費,趁著身體恢複些,連夜逃出醫院,在香港旺角的紅燈區靠著乞討來的錢,坐船回到了大陸。”
聽完秦如錦的故事,小小的冥紙店裏,剩下的隻有我們幾個人沉重的呼吸。
記得張愛玲說過一句話,你如果認識從前的我,就會原諒現在的我。
曾經的秦如錦,那個20出頭,風華絕代的少女。一心憧憬著愛情,一心想跟相愛的人相依為命。
是生活拋棄了她,給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打擊,是老天從她身邊把她最愛的男人奪走,是老天讓她飽受精神摧殘,肉體折磨。怪不得她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或許換做是我,我也會跟她一個下場。
秦如錦看著沉默的我們,嘴角掀起一絲蔑笑。
“可憐我麼?”她那略帶嘶啞的嗓音詭異而靈動。
“你們想不想知道?那個拾荒老人最後怎麼樣?”
“拾荒老人?你的救命恩人?”
我看著秦如錦的眼睛,她絲毫無所畏懼的與我對視。那雙眼睛冷漠,空洞,黑漆漆的,如同一望無際的深淵。
我被她盯得頭暈目眩,隻好默默低下頭。
秦如錦打趣的接著回憶。
“我從香港逃走之前,最惦念不下的還是那個拾荒老人。怎麼說?沒有他我就已經成為了棺材裏的一灘爛泥。
我偷著跑去見他了。他住在郊區自己搭建的一個木板房裏。香港比較愛下雨,木板房的棚頂沒有瓦片遮擋,就鋪了一層小小的塑料布,雨滴打在塑料布上,劈裏啪啦的,像極了出征的戰鼓。
那個老頭兒七十多歲了,沒有老伴兒,沒有子女。應該也是個沒有身份的偷渡客吧,他衣不果腹,卻不敢卻領香港的救濟金。
所以,在我臨走之前,我送給他了一份大禮……。”
我說:“應該不會是錢吧,你也身無分文。都是最底層最窮苦的人。”
“是啊!”秦如錦肯定了我的說法,“錢有什麼好?不過是催人心魂,將人分為三六九等的魔鬼。
我送給老頭兒的——是一個蠱。”
“蠱?”我不敢相信。
秦如錦暢然望著遠方,思緒仿佛回到了從香港臨走之前的那一夜。
“外頭大雨劈裏啪啦的下著,老頭蜷縮在他撿到的一個破皮漏海綿的皮沙發上,蓋著的是一身髒的發亮的軍綠色棉大衣。
木板房裏沒有燈,沒有爐子,他喝不上一口熱水,吃的是從垃圾堆裏撿到的,別人扔了的幹的發渣的三明治麵包邊兒。
香港的女孩子很講究,吃土司都要切邊。這些土司邊兒就成為了拾荒者果腹的救命幹糧。
你們說,這樣活在人世間,還有什麼意思?所以我送給他了一個蠱,蠱是一隻被毒藥泡大的巨型水蛭。
這水蛭可是個好東西,隻要沾上它的人,不出半個小時,便會被它吸成幹屍。並且它的口器可以釋放一種麻醉劑。他爬在你的身體上,吸取活人血液的同時,你卻感覺不到痛,隻覺得渾身酥酥麻麻,緊接著便是四肢發軟,意識混亂。會在最快速時間進入休克狀態。
你會在休克裏安靜的死去,渾身肮髒的血液被它吸食幹淨。你的肉皮緊緊包裹著你的骨骼和內髒。像一尊莊嚴肅穆的風幹人體標本。
可惜,我最討厭那些醫學院的學生。他們會把無人認領的屍體變成他們的大體老師。拿著手術刀將你的皮肉割開,將你的五髒六腑切片兒放在福爾馬林裏浸泡。
唉!可惜我沒有時間,我不想在香港多逗留一分一秒。否則我一定會將那所醫學院,變成一堆亂葬崗。”
聽著秦如錦的講述,大波浪完全接受不了。
或許是昨夜的酒還沒有徹底清醒吧。隻見大波浪捂著胃部,急衝衝的跑到門外。然後便聽見她劇烈的嘔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