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掉入棺材

大波浪問。“聽著也是個身世清白的男孩兒,爺爺你到底為什麼不同意呀?”

蘇老爺子搖搖頭,無奈道。

“就是因為這個男人身世太清白,家庭太優異了。從古到今,老話就講,男女婚配要講究門當戶對。若是門不當戶不對,二人相差太多,注定走不到最後。

如錦家庭條件淒苦,母親有先天性精神病,父親爛賭成性。如錦她初中都沒有讀完,還是一個學玄法的女人。那個男人的父母怎麼可能同意自己的兒子跟這樣一個女人在一起?”

我喃喃自語。“難不成那個男人把秦姨拋棄了?果然世上癡心女子負心漢,情劫是每個女人這輩子注定逃不脫的劫難。”

蘇老爺子擺擺手,否定了我的說法。

“那個男人很愛如錦,兩個人決定私奔。就在臨走前幾日,如錦對我說,她要離開黃泉餃子館,跟這個男人浪跡天涯,生死與共。”

“聽來也還不錯。”

大波浪聽得入了迷,一雙上調的丹鳳眼,眼睛裏閃著驚異的光芒。

蘇老爺子繼續道。

“我連夜為他二人卜了一卦。”

兩人生肖相衝,八字不合。如果非要在一起,男則短命,女則萬劫不複。

我將這卦象一字不差的告訴了如錦。可是她偏偏不信,她說‘縱使萬劫不複,我也要與天鬥與地爭。’她自認為學了幾年玄法,能通陰陽,能見神鬼,便可以逃出天命的運數。實不知,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這個世界上,誰能扭得過天運呀!”

……

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這句我自幼聽過的諺語,好像一柄匕首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世間人有千種萬種,誰不是從出生那天起便被暗暗注定了命運。

有的人含著金湯勺出生,從落地的那刻便能分手為雲,覆手為雨。好像某天一,撞了人,犯了法,進局子裏教養幾年,出來時換一個名字,他仍然是歌唱家的兒子,有著大把的票子和錦繡的前程。

有的人生來飽受病痛折磨,像我前幾天親手送走的小寶子,小小年紀,每天被針管,一盆一盆的往外抽肺積水,隻有在死之後,才能舒服的喘上一口氣。

有的人,就像我。明明心懷大誌,考上了重點大學。卻不得不因為父親的病情回到檳城這所四五線小城鎮,隻能努力省考,求得一個安穩體麵的工作。

命運從來都不是公平的,也從來都不會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裏。

蘇老爺子看了看大波浪,若有所指的說。

“丹紅,你懂得嗎?生來是蘇家的人,便是你的命。30歲之前為蘇家傳宗接代也是你的命。在檳城,不要再做你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糟蹋自己,丟人現眼。”

這是蘇老爺子今天第二次說大波浪不切實際。難不成,她也同我一樣?心中抱有某些遺憾,不想死心,卻又不得不死心。

大波浪脖子僵僵的,死死咬著下嘴唇。

“誰說蘇家人就一定要怎麼活!爸爸不也沒有學玄法麼?他還不是做自己想做的事,逃去國外了!”

“那是因為你母親。”

蘇老爺子忽地情緒爆發。“蘇昌瑉他不是蘇家的人,不是我兒子。我養了你二十七年,你也要學蘇昌瑉一樣叛逃嗎?”

大波浪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蘇老爺子,眼神裏滿是悲憤和不甘。可是她那火苗般的光亮最後還是暗淡了下來。

“我不會,我會完成你的遺誌,30歲之前為蘇家傳宗接代。可是我爸爸他沒有錯,等到我生下孩子後,我也會跟我爸爸一樣,遠離這個地方,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餃子館裏頓時火藥味十足,金絲邊眼鏡男最會當和事佬,看著情況不對,連忙上去打圓場。

“哎呀!那件事都過了好久,你們爺孫倆為這是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依我說來,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除掉女煞。

小王他爹現在還是植物人躺在醫院裏,聽說有一個小姑娘成了精神病關在康寧醫院。剛剛咱們餃子館門口又出了人命,可千萬不能讓這女煞繼續作惡了。往大了說是危害社會,往小了說,還砸咱們黃泉餃子館招牌呢!”

老徐走到櫃台,撥弄著算盤。

“咱們餃子館兒白天盈利還是頗豐,這夜班兒,最近一個多月是一點兒進賬都沒有。小牛子前兩天還說,這個月開資他想提前預支兩個月的薪水。咱們黃泉餃子館名聲若是壞了,每天入不付出的,先是裁員,最後直接就得掛牌子關門兒。”

“咱們夜班兒還能有進項?”

我在餃子館兒做了大概有一星期的兼職,夜班兒不就是給那些剛死的鬼魂捏餃子,讓他們吃的飽飽的好上路嗎?這些鬼魂付的大多都是冥幣,雖然一張張的麵值不菲,可是兌換成人民幣,也就值個幾毛錢。

“當然有進項!”

老徐向我努努嘴。

“咱們黃泉餃子館兒是用餃子館兒做幌子,跟魂魄做交易才是實業。不過咱們做的可都是正大光明的買賣,不走邪門歪道的。所以平時生意不多,但是利潤頗豐。屬於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吧。”

這金絲邊兒眼鏡男的話可把我弄得一頭霧水。感情我在餃子館裏忙忙活活一星期,做的都是助人為樂的無用功事,真正的工作還一項都沒有接到呢!

我好奇地打探。

“徐叔,具體都是什麼活兒啊?有生命危險嗎?”

“那可說不準。”

金絲邊兒眼鏡男擺擺手,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想當初我上夜班兒的時候,半夜三更去後山墓地扒死人骨頭。幾步沒走穩,正掉進剛被挖好的墓坑裏,當夜下了一宿的暴雨,山體滑坡你知道嗎?差點兒就被流沙活埋了!”

我單聽這講述,就覺得驚心動魄。怪不得夜班服務員一個月給2萬塊錢工資,感情這錢是拿命來拚。

徐叔看出了我的擔憂,神秘兮兮的對我笑。

“你知道那次我得了多少分紅嗎?”

“分紅?咱們這兒還有分紅?”

“那當然,每個月兩萬塊是保底工資,做特殊的工作,當然有高額分紅。那次辦事兒的鬼魂生前是個煤老板,我得了這個數。”

金絲邊兒眼鏡男驕傲的伸出兩根手指。

我猜測道。“兩萬?”

徐叔搖搖頭。“乘十不止。”

“二十萬!”我嘴巴驚訝的張到了極限,下巴險些脫臼。

“不是!”徐叔依舊故作神秘。

“到底是多少嘛?”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兩根金條,每根都是500克的。99.99%的萬足金。換算成現在的市價,四五十萬吧。”

“這麼多!”

這簡直不可置信,被活埋一次,就換個我們檳城小鎮的一套房啊!

金絲邊眼鏡男給我使個眼色,他撇了撇蘇老爺子,小聲在我耳邊講。

“我這都是蠅頭薄利,大頭都讓老爺子拿了。知道我為什麼六十多歲還不退休,身體上不了夜班兒,就在餃子館裏白班兒當收銀麼?我就等著哪天再來這麼一個大戶,我拚命再撈他這麼一筆。”

沒想到,我真是低估了這小小的黃泉餃子館。如此看來,蘇老爺子的身家在檳城小鎮即使算不上首富,怎麼著也能擠進前十。

那大波浪,豈不是不折不扣的富三代?聽她和蘇老爺子的對話,大波浪的父親又在國外。想來,她也不是個差錢兒的女人。

想到這兒,我心中反而增添了幾分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