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9章 靈

難點在於一幅畫上有五個焦點。

但是,巧妙的地方也在這裏,因為這幅畫不是一個平整的平麵,而是要勾勒在手鐲的外表麵上,那是一個大圓麵。

一個大圓麵,五個焦點分散在十三公分左右的圓麵上,平均算下來大概兩公分左右一個焦點,這樣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過去,都能看到一個焦點,最多不超過兩個,這樣的視覺效果可以說是正正好。

這樣的畫麵布局和結構處理,可以說是非常巧妙了,不說別人,最起碼在徐景行的職業生涯中,這幅畫的結構和布局的巧妙之處完全可以排在前三之列。

然而一幅畫隻有布局和結構顯然是不夠的,尤其是優秀的畫作,還需要點睛之筆。

說的具體點,這幅畫上隻有枝幹而沒有花,這顯然不行,因為懂畫的能看出來這畫的是梅花,可不懂畫的卻隻能看到一根幹柴。而就大眾的美術素養來講,國內的大眾顯然是不太合格的。

所以,點睛之筆是必須有的,而且得讓人看明白這畫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那麼,怎麼辦呢?

對徐景行來說很簡單,將留下來的空白利用上。

之前說過,這畫中的主幹是一支彎曲遒勁且由粗到細的枝幹,最粗的地方幾乎占據了整個畫麵的寬度,但最細的地方卻隻有不到兩毫米左右,也就是枝幹的末梢兒處。

他呢,就在這個末梢兒下了功夫,在這個末梢兒的旁邊探出一個更細的分枝,而這個更細的分枝上掛著一個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花骨朵很小,微微張開但還沒有完全展開,能隱約看到裏麵的點點花蕊卻又看不真切。

這樣的畫麵,可以想象一下平常我們看到的梅花,在枝幹最纖細的末梢出分出一個更纖細的小枝,微不足道的小枝上還掛著一個更加微不足道的小花朵,小花朵掛在顫顫巍巍的末梢兒欲放未放,似乎在畏懼寒風的吹打,又似乎在為自己即將展開的花苞而羞,就像一個豆蔻年華的美少女想要在人群中展露自己的美好卻又有點害羞的姿態。

那樣的畫麵,想象都很動人。

而從美術角度來講,這樣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下子點亮了整個畫麵,不但告訴觀眾這是什麼花,更你告訴觀眾這是梅花初開的季節,更通過末梢的這麼一朵小花讓人聯想到另外五枝伸展出去但誰也看不到的枝椏上,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象另外五個枝椏上會是怎麼樣一種盛景,是隻有寥寥幾朵同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還是已經競相盛開花團錦簇待春來的盛景?

這種能給人帶來無限想象的技法,可不是誰都能掌握的,這不但需要非常嫻熟的技法,還需要足夠的想象力以及對美的掌控力,說得再玄一些,就是畫中有畫,畫中有詩意,能給人以無限的想象空間。

畫完之後,徐景行自個兒也非常滿意。

但他還是認真的重新檢查一遍,又將畫中的一些細節做了微調,調整了一下五個分枝的位置和角度,也調整了一下主幹的彎曲幅度,讓背景更廣闊,也讓焦點更集中。

這樣,他才滿意,也才拿起電動磨刀開始扣手鐲。

手鐲的製作工序比較簡單,把原料切成片,在上邊畫倆圓或者倆橢圓,然後把兩條線中間的料子切下來,這樣一條手鐲坯子就成了。有了坯子,接下來就是按照自己設計的形狀進行打磨,是圓條的還是扁條的,按照各自的工藝動手就行。

以徐景行那一手能把珠子扣的跟車出來的珠子一般圓的手藝,打磨個手鐲都不算正經活兒,隻是這一次,他需要在打磨形狀的時候讓自己的本相也參與進去。

本相參與進去是什麼意思?就是使用電動磨刀打磨手鐲坯子的外形時,讓本相同步打磨手鐲坯子的物性。

前邊也說過,玉石的物性比較強,品質越好就越強,而且因為形成的原因很複雜且年代非常久遠,所以物性很堅韌,比較難打磨,所以才需要本相的高強度參與,與外形同步進行打磨,打磨效果最好。

這一步工序挺簡單,就是個力氣活兒,不需要多少技術,隻要把控好本相的打磨力度就行,不要把手鐲坯子的物性給碾壓碎了,要知道,以他的本相的強度而言,碾碎這樣一隻手鐲的物性簡直不要太簡單,碾碎可比打磨要簡單的多。

手鐲成型之後,徐景行先用拋光粉將手鐲打磨了兩遍,到這個地步,這一條手鐲已經可以擺到櫃台上去賣了,而且完全可以當成鎮店之寶用,畢竟是高品質羊脂玉手鐲,這年頭裏這個級別的羊脂玉籽料手鐲可是非常罕見的東西,市場價保底七位數,而且不是小七位數,用行話來講就是七位,不是一二開。

這個“七位,不是一二開”什麼意思?就是以千萬為單位,一千萬兩和兩千萬免談。

說得再直準確一點,就是起步價三千萬。

沒辦法,高品質的和田玉就是這麼值錢,如果上拍,成交價隻會更高。要是再掛上“徐景行純手工雕琢”的名頭,額,他現在的名氣貌似不是很值錢,不過也會有所增幅就是了。

不過玉器就這麼回事兒,最值錢的就是料,然後是才是工,當然,這不是說工不重要,隻是說用市場價來衡量的話,好的料子比好的工藝更加珍貴。

就拿這隻手鐲來舉例,這種品質細膩,油潤度極高,而且幾乎毫無瑕疵而且尺寸大到能製作手鐲的羊脂玉籽料,別說一年一塊了,可能三五年都不見得能出一塊,就算出現,也不見得會流入到市場裏來,完全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

所以,徐景行如果要賣,別說開價三千萬,碰上真正喜歡的,再填個零說不定人家都願意接手,沒辦法,物以稀為貴,當一件物品的價值到了這種地步之後,三千萬跟三個億幾乎沒什麼區別,反正能買得起的都是那種願意在這方麵扔錢的超級土豪,那些人買東西還需要看價格?

隻是徐景行把這隻極品料子拿出來雕成手鐲,可不是為了賣掉換錢,而且就算要賣,也不會賣這樣的半成品。

沒錯,沒有靈魂的東西不是半成品是啥?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給這隻手鐲注入靈魂,創造一隻專屬於這隻手鐲的“神靈”,說著說是“靈”,也就是本相,嗯,還是叫本相比較順口一些。

徐景行琢磨著這一道至關重要的工序,慢慢的收攝心神,固定好手鐲,拿起換成最小號刀頭的電動磨刀,催動本相,凝神聚氣,將高速轉動的刀頭按照自己的設想往手鐲上摁去,然後按照勾勒好的圖案慢慢運刀。

與此同時,努力催動本相投入到對手鐲物性的打磨和改造中。

這是至關重要的一步,也是決定著這隻手鐲的本相到底能否成形、能否具備一定靈性的一個步驟。

隨著電動磨刀的運轉,手鐲的物性一點點被凝聚起來,並且隨著手鐲表麵的圖案逐漸呈現而成形,從原本的一團混沌凝聚成一枝梅花的形狀,這形狀跟手鐲表麵的圖案幾乎一模一樣,不,準確的說,比圖案更完整,因為圖中沒有畫出來的五根小枝也出現了,而且形狀、姿態、狀態跟徐景行做設計時想象出來的畫麵幾乎一模一樣。

隻是這個時候的徐景行一直在全身心的投入到對手鐲的雕琢和打磨中,心神幾乎沒有一絲雜念,並且努力想要技法手鐲本相的靈性,就像那隻小乳狗和鄧青琪那樣的靈性。

問題是一枝梅花而已,能有什麼靈性?總不能讓一枝梅花像小乳狗那樣跑來跑去的撒嬌賣萌吧?先不說他能不能做到,就算他能做到也不能那麼做啊,太違和了!

他想來想去,一枝梅花所能具備的靈性隻有兩點,一是白,二是香,三是不畏寒的精氣神。

這三點中,其實反而要數第三點最好處理,因為這種精氣神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存在,而且是完全由徐景行來塑造,隻要徐景行的本相強度和能力足夠,就不難做到,但第二點和第一點卻都是覺識方麵的東西,要讓一個普通人感受到本相層麵的存在,難度實在太高。

除非,能讓梅花具備小乳狗那樣的靈性,能讓梅花主動與人接觸,這樣,普通人戴上這隻手鐲就能在本相層麵“嗅”到這一支梅花散發出來的香氣。

但還是那個問題,如何才能讓梅花具備小乳狗一樣的主動性?這種主動性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呈現?

這是個難點。

好在徐景行早就腹稿,他給這支梅花加了那麼一點點的風,讓梅花處於一個動靜之間的狀態,一個似動未動、未動卻又似是要動、花朵未動但香氣早已隨風飄揚的狀態。

但風是無形物質的存在,又該怎麼表現呢?

很簡單,從圖上就能看出來。

說穿了,就是通過圖中主幹末梢處那一朵小小的花骨朵來呈現“有春風來襲”這麼一個事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