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行笑笑,沒有多說殷曉靜的事兒,進屋坐下之後直接把畫卷在茶幾上慢慢的攤開。
這畫昨天才畫好,當然沒來得及裝裱,就是一張大大的宣紙,長兩點米米,寬零點八米,是一幅橫軸,布局方式跟《鵲華秋色圖》類似,展開以後放佛瞬間將整個泉城收錄在了畫卷中,幾乎上泉城能說得上名號來的景點,都能在畫卷中看到熟悉的影子。
比如說鵲山和華不注山,這兩座小山包在畫卷中占據的篇幅還不小,山頭的形象也比較突出。這不是因為他對這兩座山有更多的偏愛,而是這兩座小山包相對而言確實更加有名氣,而且這兩座山的物性也比較強,在大大小小的山包中屬於頂尖的存在,僅次於英雄山等寥寥幾座小山包。
沒錯,他在刻畫這些山水的時候,哪座山能占據更多的篇幅,哪座山的形象能更加突出一些,主要的選擇因素不是別的,正是這些景點的物性。
也就是說,他畫的其實並不是這些山水的外表,而是這些山水的本相。
換句話說,他畫的其實是泉城的本相,如果有對泉城的風貌比較熟悉的人看到這畫,就會發現畫裏的泉城跟實際上的泉城有一些區別,有的地方區別還挺大,但整體感覺卻又跟泉城幾乎一模一樣,就像人們看到的《鵲華秋色圖》。
乾隆當年第一次看到《鵲華秋色圖》時還不敢相信泉城有這麼高聳的山脈,可是當他南巡路過泉城在城頭上眺望時,卻誇口讚道:“始信筆靈合地靈,當前印證得神髓,”從這句話不難看出,不管乾隆能不能像徐景行這樣直接看到鵲華二山的本相,但無異能感受到那種高聳的氣場。
不過想想也正常,乾隆好歹也是一朝帝王,在當時的威望也挺高,自身的物性應該很強大,能感覺到其他事物的物性越是正常的,要不然也寫不出“始信筆靈合地靈,當前印證得神髓”這種聽起來有點神神叨叨的句子。
而他的這幅畫跟《鵲華秋色圖》就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初看有點不合實際,可細細感受卻又發現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好像現實世界本應跟畫中的世界一樣才是正確的。
所以就連他自己看到這幅畫橫擺在茶幾上,看到畫中的泉城全貌時,也有點心潮澎湃,他這也算是將一城山水色全部囊括在一幅畫卷中了,而現實中能做到這點的畫家其實是相當有限的,就算是古代,這種大格局的山水畫卷也不太多見。
這倒不是說他已經能跟趙孟頫那個級別的古人相提並論了,相反,他還差的遠,他能做到這一點,主要還是得益於他這比較特殊的能力,他那近乎於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就不提了,那近乎於傳說中佛家神通的“本相之眼”也是一個超級作弊器,能讓他將這座城市的本相全部看在眼裏。
如果這樣都畫不好這座城市的山山水水,那他也太對不起他的能力了。
當然,最震撼人心的地方不在這畫本身的水平上,而在於他賦予這畫的物性和靈氣,在他自己的感覺中,畫卷綻開的瞬間,整幅畫好像一下子活了過來,各個景點之間彌漫的煙雨和朦朧氣瞬間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放佛瞬間把他拉進了夢幻的仙境中。
再加上那氤氳的靈氣彌漫其間,給人的感覺更加舒坦,就是那種怎麼都很爽的體驗。
他的感受非常直觀也非常靈敏,可金二就要差一些了,或者說就要差許多了,不過金二畢竟不是一般人,在畫卷打開的瞬間就閉上了眼睛,像是在靜靜的感受著什麼,足有一分多鍾才慢慢的睜開眼,這才見視線放在畫卷上。
金二一邊看一遍點頭,同時讚不絕口:“這畫,真好,有趙孟頫八分的神韻了,厲害,太厲害了,不過最讓我驚奇的還是這畫裏蘊含著的那種特質,小徐師傅,你是怎麼做到的。”
金二問這話的時候很隨意,好像就是那麼隨口一問。
可是徐景行卻立刻警覺起來,因為這個問題涉及到了他身上最大的秘密,所以他有點茫然的反問:“金先生問的是什麼特質?”
金二笑笑,“就是那種能讓人身臨其境的特質,你這畫跟那幅高仿版的《鵲華秋色圖》一樣,都能讓我進入一種非常特別的境界,能讓我感受到一些特別的畫麵。”
他故作恍然:“哦,金先生說的是代入感,對吧?這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用心刻畫,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以最合理同時最貼近現實的方式刻畫在紙麵上,額,也不能說是刻畫,而是二次創作,我們做畫,不管是畫山還是畫水, 眼裏看到的跟畫在紙上的其實沒有什麼必然的聯係,隻是借了現實中的山水一個殼子,殼子裏塞的全是畫家本人對這山這水的理解和認知,當殼子裏塞的內容跟殼子本身的形象比較契合時,就能把人帶入一種身臨其境同時又別具特色的體驗當中。”
“什麼意思?”金二果然聽不懂了。
徐景行心裏偷笑,他剛才說的這番話似是而非,要說正確吧,其實有點片麵,但要說不正確,那也不能,因為藝術創作本來就沒什麼固定的標準和理念,自己想怎麼搞都行,隻要能得到認可的就都是好的藝術。
何況他話裏話外使用的詞彙讓人挑不出毛病的同時還讓人摸不著頭腦,一個目的,讓對方有一種不明覺厲的感覺。
別說是金二這種人,就算來個真正的畫家,也不見得真能完全聽懂,更別說找出其中的破綻了。
不過他的臉色還是很平靜,“金先生,通俗點講,就是我的畫會給你一種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而你感受到的那些東西,都是我想要表達的。”
金二沉默片刻,“我是問你怎麼做到的?”
“用筆畫的呀?當然也離不開充足的準備工作,動手之前,我可是跑遍大半個泉城的,將這裏的山山水水都看在了眼裏,記在了心裏,”說到這裏忽然一挑眉毛,“金先生,你還沒說這幅畫符不符合你的要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