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溫熱平和的陽光，透過樹葉子照射下來，落在薛晨從刀鞘中拔出的唐式橫刀依舊光亮的刀刃上，在天院牆上折射出一個斑駁的痕跡。
薛晨下巴墊在身前的石桌上，看著大黑大白和小白耍成一團，嘴角微揚，眯起了眼睛，正一軒成為了鑒賞會毫無爭議的第一名後，孫德才和賀辛易雖然內心不願意，但是也得咬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按照規矩，被各自拿走一件古玩真品。
分別是聚寶閣的這把李泌贈予張小敬的唐刀，還有尚古堂的一盞大明萬曆歌舞升平粉彩碗。
這把古刀被王之軒不容拒絕的贈送給了他，隻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將這把刀換成一百萬塊錢！
“噠噠……”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薛晨沒有抬頭，有氣無力的怏怏道，“諸葛，有顧客，您能處理的就先頂著，如果找我，就說我不在店裏，如果問我去哪了，就說去中原大旱，我去祈雨了，我實在是不行了。”
在三天前古玩鑒賞會落幕後，墨羽齋的門口都被慕名而來的顧客給踏平了，幾乎九成九的人都是來找陸羽的，有虛心討教的，有想要結交的，更有想拜師學藝的，搞的陸羽一陣頭大。
墨羽齋的生意自然也隨之火爆，僅僅這三天的流水，幾乎相當於往常的一個月，甚至還要多。
幸虧有正一軒幫襯著進了批貨，不然僅憑店裏原來的仨瓜倆棗，還真不夠看的。
陸羽倒是樂壞了，但可把他累慘了，這不剛一上午，為了應付紛遝而來的顧客，說的他口幹舌燥，筋疲力盡，隻好上後院躲起來。
“起來，你小子闖那麼大的禍，自己倒是清閑！”
不是諸葛明輝的嗓音，而是一聲蒼老，但又不失威嚴的老人聲音。
陸羽猛地抬起頭來，正看見裘淩煬看著自己。
“裘老，我沒想到是您！快，請坐。”陸羽趕緊起身，卻看到了進來的不止是裘淩煬一人，還有何竟、尹鶴洋二人，“何老，尹老，二位快請坐。”
等三位老人坐下，陸羽起身倒了茶，放在了三位老人的麵前，看了一眼裘淩煬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道，“裘老，何老，尹老，您三位怎麼有功夫到我這墨羽齋了？我，這幾日一直挺老實的，應該沒有機會闖禍吧？”
裘淩煬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輕輕的敲了敲石桌桌麵，哭笑不得地指了指陸羽，“你小子，還想耍滑頭！”
陸羽咧嘴一笑，不知道這三位來到底為哪般，隻好裝傻。
這時，何竟哼了一聲，隨後掏出一個布塊，翻開後，裏麵躺著的，赫然就是鑒賞會那日，陸羽打碎的馬家窯文化彩陶雙係罐碎片上，寫有“朔”字的那一塊。
“小子，你老實交待，那件彩陶，你是怎麼看出是贗品的？”何竟一點都不客氣，喝了杯水。
自然是鑒寶異能，和透視了！
當然陸羽可不能這麼說，見三位老人有些凝重的表情，陸羽隱隱感覺，這裏麵似乎有了不得的秘密，於是坐直了身子，緩緩道來，“那件彩陶雙係罐的器形高達規整，造型飽滿，器身繪黑彩，由旋紋、水波紋、弦紋等構成紋飾三組。圖案裝飾突出，線條也足夠流暢勻稱，富有韻律感。隻不過，我研究過馬家窯文化出土的陶罐，發現紋飾有一個很不易察覺的特征……”
在三位老者身子一正，準備聽陸羽接下來的話時，陸羽笑了笑，“或許是因為時代局限，也許是審美趨向，那個時期的紋飾，會給人一種，不太和諧的錯覺。我把這種錯覺，歸結為審美差異。”
陸羽說到這裏，也就停住了。
裘淩煬三人盯著陸羽看了片刻，而後目光交錯，露出恍然，卻很無奈的表情。
果然，有些事情還真得靠天賦啊。
“僅憑這一點，你就敢冒險打碎它？一百多萬，你就不擔心，萬一弄錯了？”尹鶴洋不甘心地問道。
當然不可能會有萬一了！
不過，陸羽可不會放過這種裝比的機會，麵對古玩界泰鬥的質問，淡笑道，“當然會擔心了，不過，我更相信我的直覺！索性，我對了，不是嗎？”
三人又對視一眼，神色似乎輕鬆了一些，但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陸羽不禁好奇了，看向裘淩煬三人，“三位老前輩，是有什麼事，需要小子出力嗎？”
“跟他說說吧，反正這事，也就是這小子挑出來的！再說了，當年咱們遇到這件事情時，不也正是他這個年紀嗎？”何竟微微撫了撫掌，衝裘淩煬和尹鶴洋二位重重點頭。
陸羽聞言愣了愣。
當年，他們在我的年紀？
那豈不是五六十年前？
難道這件贗品陶罐，還真有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不成？！
“陸小子，你可知道，這個朔字，代表了什麼嗎？”裘淩煬手指撫摸著陶片上的小篆文字，輕歎一聲，混濁的眸子，直直地看向陸羽。
陸羽自然不知道，莫名搖頭。
“唉，你看今天古玩這一行，發展的風聲水起，隻要是有點真材實料，再加上點運氣，基本上都能在古玩這一行裏混口飯吃。”裘淩煬目光略過陸羽，不知道在看向何處，陷入了某種回憶中，蒼老的聲音輕輕地在院子裏回蕩，“但是，五十年前，整個古玩行業，卻是遇到了最大的寒冬，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很多從事古玩這一行的人，要麼灰心喪氣地離開了這個行業，要麼，因此丟掉了性命！”
“而我們這些老家夥，如今被人稱一聲泰鬥、大師，還不是因為，當年的我們，並不是最優秀的那一撥人！”裘淩煬聲音有些動情地說道。
陸羽聞言猛地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三位老人。
見他們默默點頭，陸羽心中的震驚，更為尤甚了。
“當年，真的有那麼恐怖嗎？”陸羽咽了咽口水，沒有經曆過那段日子，實在難以相信。
裘淩煬看一眼陸羽，幹笑一聲，搖頭道，“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可以說，那一個時期，整個行業的凋零，隻有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曆史原因。”
陸羽有些不理解了，不是因為曆史原因嗎？
“是的，造成整個古玩行業差一點不複存在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朔’字！”這時，何竟等不及裘淩煬並是回憶半是講解的慢節奏了。
因為這個“朔”字？
陸羽腦子裏的疑團更大了，不解地看向石桌上那塊陶片上的文字。
隱約中，陸羽發現自己似乎，真的觸碰到了一些塵封在曆史中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