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孫德才卻沒有發現，賀辛易腦門了冷汗已經流了下來。
“乾隆退位後，嘉慶一年、二年、三年，內務府記事用的，還有乾隆年號，乾隆六十二年，也就是嘉慶二年。這一點，他並沒有錯。”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賀辛易還是道出了其中的原由。
孫德才嘎的一聲，如被人捏住脖子，老臉刷地紅了。
難道？
賀辛易看著陸羽雖然年輕，但卻極為自信的臉龐，心裏泛起一陣不詳……
嘴裏卻是咬牙硬挺著叫道，“誰敢說記載的就一定是對的？或許，記載的並不是這一件花觚呢？我做了熱釋光和器物分子鑒定，這件花觚成份與乾隆時期的粉彩成份幾乎就沒有差別！”
陸羽神情淡淡的說道。
“我說過，你的人品沒問題。”
“但你的水平——太差！”
陸羽手握粉彩花觚，手腕一翻，花觚在手腕上轉了一圈，輕輕落下。
這一手絕活出來，在場人都屏住了呼吸。
“清中期以前的瓷器，由於瓷土的關係，非常掂手。清中期以後包括現在的新瓷，胎質疏鬆，有的胎雖然厚，拿在手上卻輕飄飄的。”
“你或許更在意科學的鑒定方法，所以，才會連這種老神宗傳下來的經驗，棄之不理！”
“更大的漏洞是，寶相花的紋飾本應呈放射狀對稱排列，加上乾隆常自稱十全老人，乾隆時期的寶相紋，尤其是後期，必定是十數，但這件粉彩的最中間的那個寶相紋，竟然出現了奇數的九！”
“真不知道，是偽造者故意為之，還是一時筆誤！”
說到這裏，陸羽大步走到一方博古架，取下一件宣統時期的粉彩仕女嬰戲圖瓶，年代上與光緒也差不了幾年，大小也基本等同。
回到原處，將民國粉彩瓶放至條案，說道：“自己上手試試看！”
“你的水平也隻能看到這裏。”
“但，已經足夠了！”
到了這份上，賀辛易哪有什麼心思再跟陸羽鬥嘴鬥硬。
急切疾步上來，雙手一手一隻，拿起兩件瓷器。
瞬時之間！
賀辛易就臉色大變。
這時孫德才也極不甘心，湊上前找到了陸羽說的那處寶相花紋，數到九時，再也數不出十了。
賀辛易如遭雷擊，麵色慘白，倒退幾步，痛苦的捂住胸口，整個人都傻了。
“假的。是假的！”
“這怎麼可能？！”
“我……打眼了……”
“我賀辛易，竟然打眼了……”
見到這般情形，在場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答案，不由得悚然動容。
這件乾隆粉彩花觚，竟然真是假的！
尚古堂的老板賀辛易打眼了！
堂堂富春收藏協會的副會長，居然在一隻乾隆粉彩花觚上打了眼。
傳出去，這在圈子內可算是大新聞了！
顏舜華在這時也捂住了小嘴，直直望著陸羽，雙眸深處盡是驚訝。
圍觀的一個富豪小小聲聲的發問，對陸羽的稱呼也改成了陸先生。
孫德才此時，已經趁著眾人激動，偷偷地溜走了。
陸羽看到，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仇要報，但卻不急於這一時。
“請問陸先生，這件粉彩花觚，賀老板分明做了最科學的熱釋光和器物分子鑒定，怎麼還會有假？這從理論上，就說不通啊？”
“還有，這花觚的造型幾乎跟乾隆的一模一樣，更是跟記載裏的，沒差點差別，怎麼卻又成為了光緒民仿的了？”
陸羽淡淡地說道，“看上去一模一樣，幾乎沒有任何破綻，這隻能說明，自古高手出自民間了！”
“至於熱釋光和器物分子鑒定，這一點，想必賀老板已經猜出來了吧。
陸羽自然不會說，那些記載，正是在他吸收了顏舜華的玉鐲後，意外獲取異能進化的結果。
想到這，陸羽不禁感激地看向顏舜華，這一世，你竟然也是我的貴人！
陸羽的話說完，隻見尚古堂的老板賀辛易緊緊揪住胸口，渾身哆嗦，雙眼無神，麵無血色，喃喃自語， “我鑒定的那一部分的釉彩，恰好是乾隆時期的粉彩。”
說這到，賀辛易突然悲歎起來。
“一千萬！”
“一千萬呐！”
“我好恨！”
這時候，陸羽卻是冷然一笑。
“這件乾隆粉彩，本就早已不存在。加上乾隆時期的粉彩本就是五供成一套，件件都是官窯重器，代表著盛世華彩。”
“其另四件若存在，那這件必是絕品中的絕品！”
“你，剛才誇口假一賠十！”
頓了頓，金鋒輕笑一聲，“我說過……你，賠不起！”
噗通一聲響，徐文章癱倒在地，雙眼翻白，早已嚇暈了過去。
在場的幾位富豪玩家都知道乾隆粉彩的巨大價值。
更知道，五供成套，價值將會激增數倍！
早在十年前，清乾隆後期的一套五供粉彩仿銅胎琺琅八卦紋花觚的成交價就達到了八千萬。
在2012年港島佳士得秋拍上，一對清雍正禦製粉彩香爐落槌價則達到了上億。
雖然這兩年粉彩的價格不太景氣，但這隻名義上原產乾隆時期的粉彩花觚，賀辛易可是花了近一千萬才拿到手。
一千萬，隻是本錢。
賣給曾子墨曾家，雖說隻賺傭金，但也得一千三百萬！
這還不算，如果判斷為絕品，有人正好湊足了另四隻，那這一隻的價格，翻倍都不止！
如今被鑒定為假貨，虧了不說，自己誇下海口假一賠十，那就得賠一億三千萬！
饒是賀辛易做了三四十年古董生意，賺得盆滿缽滿，身家也不過區區上億。
這一次打眼將賠得傾家蕩產！
這還不算什麼。
賀辛易辛辛苦苦三十年在古玩行裏摸爬滾打建立起來的名聲被毀。從此以後，在這個圈子裏再也混不下去。
這個跟頭栽得，實在是太大！
加上這次賀辛易的金主，也就是顏舜華，來頭非同小可，尤其是顏舜華的爺爺，那可是一方巨擘。
賀辛易竟然賣假貨給顏家，將來一旦被高人揭穿，沒人能承受得起顏家的報複，自己粉身碎骨都可能是最好的下場了！
幾個富豪藏家們俯視著昏厥倒地的賀辛易，神色各有不同，暗地裏也是搖頭歎息。
同時，也對眼前這個貌不驚人，氣質慵懶的少年充滿了敬佩和尊敬。
更有些畏懼。
陸羽麵無表情，一臉冷峻，冷冷的看著賀辛易。
“若非是你賀辛易將這件偽造的乾隆粉彩花觚賣給舜華，她爺爺又怎麼可能會暴斃，舜華的下場，又怎會那樣淒慘！”
“賀辛易，你雖不知情，但死不足惜！”